景煾予:“餓嗎,我陪你去吃飯。”
薑蝶珍情緒緩和了一點。
兩個人並肩,從狹長小巷緩步前行。
她腳踝疼,又不想讓他知道,走得很慢,卻也亦步亦趨。
景煾予發現了。
因為她實在太像受了委屈,又不願意告訴主人知道的小貓咪。
隻垂著眼,在貓窩裡蜷成一團,把小小的頭埋進肚子的毛毛裡。
他的眼瞳在月色下,明亮而溫柔。
幫她拭去眼瞼上薄薄的水光,揉了揉她微濕的發絲:“你啊。”
“疼了要說,知道嗎。”
薑蝶珍像個做錯事,細白的手指捏著他的衣擺:“我會跟上你的腳步。”
景煾予什麼也沒說,淡然把她抱起來,“這樣會快一點。”
薑蝶珍臉很紅,緊張到,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
她垂著眼睛,睫毛黑沉,輕微撲棱著:“謝謝。”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她又小小聲地補充一句:“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他用一隻手攬著她,幫她把眼睫上纏著的發絲,掖到耳後:“以後不會有那晚我們一起過夜的謠言了。”
他微挪開眼瞼,藏起不為人知的思慕。
用悵惘的語氣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卷進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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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深,涼風疏疏地,從遠方吹拂過來。
一家一家店麵的各色光影,明暗地照在兩個人的身上。
暈黃的暖色光,透過落地窗。
惠澤地撒在門前,照亮青灰色石板。
細弱的青苔在冰下生長著,被行人踩過,又倔強挺立。
兩人路過一家旗裝的妝造店,已經瀕臨關門時分。
琳琅滿目的各式衣架,還整齊地掛放著繁複的古風衣服。
有三三兩兩的外地小姑娘,在裡麵卸妝打鬨。
門口是她們的男朋友,抱著羽絨服站在台階下,閒散地聊著今天的旅遊見聞。
她在景煾予懷裡,仿佛也融進了冬末北京平凡的幸福裡。
一點也不突兀。
這裡還有唱著民謠的小酒館,裡麵的音樂是有節奏的鼓點。
隨著明滅斑駁的光線,飄進兩人的耳朵裡。
是TunjiIge的《imaartistnotasocialite》.
兩人異口同聲,一起說出歌名。
氣息曖昧,對視的時候,臉燒得厲害。
薑蝶珍才想到,沒有問過他的職業。
她有些孩子氣地介紹,自己也想當一個藝術家。
景煾予聽了,說想當一杯酒。
他被她問起理由,淡笑著說,“藝術家不應該喝酒,才有靈感嗎。”
她一直為喝醉後,闖入他半掩著的四合院羞恥難當。
他身上蘊著浮動的冷香,氣息溫熱,隻說想做她靈感的來源。
那一刻,薑蝶珍忽然覺得和他結婚或許也不錯。
這一瞬間的念頭。
被暖融融地,彌散在空氣裡的麵食味道消減了下去。
他嘴角有些笑弧度,“這家店我常來。”
他感覺到,薑蝶珍稍微靠得他緊了一點。
在他臂彎裡,探出眼睛往外望,眼睫上薄薄的水光也乾燥了。
她被冷風吹得微紅的手掌,搭在他領口處。
仿佛期待用溫暖的食物,填滿冷寂。
兩人是在一家拉麵店門口停下的。
門口的布簾黃底格紋綢,青茅葉染的黃色。
薑蝶珍也仿製過這種顏色。
中秋曬乾茅葉,用幽藍小火煎出汁,泡棉線,用山茶和榆葉浸染。
樺木紋路呈現鳶色,用樹皮和檀香灰煎汁。
因為上色困難,所以工序繁雜。
景煾予聽她講完,說這幅畫是笠鬆紫浪的木刻版畫《嵐山武藏》。
是幾年前開業的時候。
被手藝靈巧的店主夫妻,複刻而成的。
“嵐山是周總理留學日本,寫下《雨中嵐山》那座嗎。”
“嗯。”他接起她的話茬:“瀟瀟雨,霧蒙濃。”
“——模糊中偶然見著一點光明。”
不知道那時候崇敬的周總理。
在日本學習先進文化,於雨後遠望山色空濛,那種憧憬又渺遠的心境。
和現在追逐夢想的自己,觸碰到設計的邊緣。
陷入光怪陸離的追逐。
也許同樣,在渴求光明。
這次,是她掀開的麵館風簾,放得兩人相擁進店。
默契地恰到好處。
仿佛這種搭配,已經持續了上百次。
麵條在熱水裡,很香。
氤氳得人渾身寒氣,一掃而光。
她被他好好安置在木椅上。
吃麵的興致,在暖香裡越發強烈。
饑腸轆轆的。
但她還有一件事沒忘,就是把肩膀上披著的西服還給景煾予。
剛才她蜷在他的懷裡,隻露出一張小臉和耳朵尖。
來往那些人好像都在看他們。
她心臟,好像住著一隻覓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