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ynn…”明逾喚了一聲, 突然沉默了。
“……怎麼了?”
明逾沉默一刻, 開口道:“是信任我的嗎?”
“是。”
“為什麼會信任我?”
換對方沉默, 明明是道送分題,問的人、答的人,都把它猶豫成了送命題。
“直覺。”
明逾輕笑一聲, 不再追問。
海城醒了,大江西麵的CBD們緊挨著弄堂裡的煙火人間, 空氣裡傳來早點的油煙氣。很奇怪,在全世界的大都市中,這氣味, 明逾隻在海城和紐約聞得到。
除了客房點餐,酒店裡有兩處可以吃早餐:一樓大堂、十五樓行政酒廊。一樓對全體客人開放,十五樓卻隻歡迎VIP及套房消費人士。十五樓的食物,少而精, 見天換一部分花樣,卻還是膩味得很, 這裡遇得到明星名士倒是真的, 前提是他們不讓助手去打餐。一樓卻是天南海北、中西分區, 想要的應有儘有。
很多時候為分級而多付出的價錢並不對應物品本身的價值,對應的是心理上的優越感。
明逾從十五樓膩味到一樓, 乾脆拎著包轉到弄堂裡買街邊攤。
煎餅果子這種北方小食,是幼年時沒嘗試過的, 讀書的時候跟著同學們混吃混喝, 頭一回嘗便驚為天物, 它有趣的不光是煎餅本身的香脆口感,還在於觀看煎餅師傅嫻熟操作時的視覺享受。
她知道,蛋恐怕不是她在美國堅持使用的“散養天然穀物雞”蛋,油恐怕是地溝油,可它們湊在一起竟成了一道可以為食材的不健康而贖罪的美味。
外省來的煎餅大叔將疊好的餅裝在複古的紙包裡遞給明逾,臉上的褶子笑到了一塊兒,“七塊,小姐微信掃一下就行了。”
明逾楞了一下,從錢包裡拿錢給他。
大叔用他特有的眼光琢磨著眼前的客人:點食材時吞吞吐吐一問三不知,有點呆;沒有多餘的話卻很禮貌,估計是旁邊高檔寫字樓裡做工的小姐;衣服料子看著挺好,包也不錯,但不是棋盤格,沒有大logo,可能是雜牌子。
大城市煎餅攤的大叔也認得幾樣名牌,也會看人的。
“謝謝。”
大叔還在琢磨,明逾搶了他的詞,已然飄走。
身上挺香,大叔想。
弄堂口看到一對熟悉的身影:肯特和江若景。兩三天不見,江若景的長發直了回來。
“明總!這麼巧啊?”肯特打著招呼,打量明逾手裡的紙包。
“早啊,走路上班,順便買了早餐~”明逾嗬嗬笑道,揚了揚手裡的食物。
江若景站在肯特身邊,隻笑了笑,淡淡道了聲“明總早。”
“早,傑西卡。”明逾雖也淡淡回她,心中卻有一絲不祥感覺。
“早餐啊,這弄堂裡頭有一家生煎饅頭,我常帶小江來吃,正好離得近,他家的生煎好在做餡用的豬皮凍,都是自己熬出來的。”
“好啊,改天我也來吃,”明逾怕他喋喋不休,及時收尾,“你們慢逛,我先去公司,九點約了人。”
江若景挽著肯特的手臂,一歪頭笑了笑,“明總慢走~”
明逾邊走著,邊在腦子裡浮現出肯特欲語還休的樣子,他好像有什麼話沒講儘興,是生煎饅頭沒介紹完嗎?管他呢,明逾想。
到了中午,她終於知道肯特想說什麼了。
他和江若景訂婚了,周五要請一天假,和江若景去她遠在青城的老家提親,走個過場。
全公司都在祝賀總經理將要喜結連理,抱得美人歸。明逾開了聊天軟件,看著江若景的頭像,想打一句祝福的話,卻又覺不知所謂,索性放棄了。
大約隱隱覺得江若景並沒有釋然到可以接受自己的祝福,也覺得這樁婚事太過草率。
肯特大概是藍綠色家的忠實粉絲,一點五克拉的六爪圓鑽經典款此時正戴在江若景左手無名指上,她在美國看慣了主鑽兩邊的戒圈上鑲著碎鑽的款,再看這經典款就覺得有點禿……手舉到窗邊,三月的陽光透過窗玻璃將它照得五彩斑斕。
小米和Cici等不及了,要敲門進來起哄,門沒關,兩隻毛茸茸的腦袋探進來,“傑西卡~”
江若景收回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