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逾頓了頓, “所以, 基金會是你的,還是她的?”
“是我獨自創建的。”
“用……她的名字……”
“對不起……”
“沒有。”明逾匆忙笑了笑, 眼中黯淡下來。
“這件事我想跟你說清楚, 其實在餐廳的時候……我沒有太明白你為什麼那麼生氣……對不起, 後來我一直在想,我想, 從你的視覺看到的事情和我這兒的不一樣。‘卿基金’是四年前創建的,基金會的出生的確是為了她……但是在後來的四年裡,我一直在學著放下……如今這個基金會的意義隻在幫助戰亂中無家可歸的人。她……已經不在我的生活裡。所以,當你將她的名字與基金會關聯起來,自然會生出很多其他猜想,但事實上, 所有這些與基金會、與白鯨相關的事情, 都與她無關, 我更不會利用你去做與她有關的事。我想,解釋就是這樣的,如果我沒有解釋清楚……可以重來。”
明逾低頭, 臉側的頭發垂下,她歎了口氣,將頭發撩起,重新倚了回去, “之前我確實摸不清你與她的關係和狀況, 隻是隨著我看到的、聽到的信息越來越多, 很難再靠我自己去想明白。在東索,在電話裡我試著去問你,今晚我直接說在基金會庫房看到了她的照片,但還是聽不到一個直接的回答,我……可能我越界了,沒有擺正心態,可能這些我本就沒資格去質疑…… ”
“你有。”
明逾將一雙眸子看向她。
“你有資格質疑,因為兩個原因:第一,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的靠近和……追隨,你不能裝傻;第二,你去東索並不隻是工作任務,這裡麵有一大部分你我的私人關係,我不能裝傻。”
一絲笑意劃過明逾的臉孔,下意識地,她扭頭去調節床頭燈光的亮度,太亮的光隻怕泄露她此刻湧上心頭的一絲心疼和蜜意,心疼能繞過整個媒體圈的陳西林,選擇用這直白的方式請求自己的原諒;而蜜意,也許來自對海岸邊那一通表白的姍姍來遲的回饋。
可又沒有繃住,笑了起來,“反正都不能裝傻。”
“錯了,我又說錯了,追你我不能裝傻。”
明逾在撥那床頭燈的調光按鈕,可因為是反手,不太使得上勁,燈光沒反應。
陳西林傾過身子,觸到她的手指,往上推,“這樣嗎?”
優美的臉在明逾上方漸漸暗下來,柔美的輪廓卻越來越清晰,眼眸像藏著湖光山色的名畫,背景光暗下來,亮起了畫上的風景……
明逾閉上眼睛,“可是你的宅子裡還掛著她的照片,怎麼能說她已經不在你的生活裡?”
陳西林手指一滯,燈又亮了些,她轉回身,掩去陳年的酸楚。
明逾慢慢趟過手臂,輕輕握住她的手,“如果沒有放下,不必多想了,我也不會再有質疑,過去兩個月的事,都可以忘掉。”話未說完,胃裡絞了起來,酸澀到了喉頭。
“不是……”陳西林的聲音輕而堅定,“照片也不是因為沒放下……”她停頓了很久,“那宅子我也很久沒去了。”
明逾的心這才往下落了落,放了手,“嗯……你們在一起很久嗎?”
陳西林在暗光裡閉上眼睛。
“對不起,不想說可以不說。”
“我十八歲,在家族的酒會上遇到她。”
房間裡安靜下來,陳西林的世界卻漸入一首漫不經心的爵士樂,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一襲高挑的身影,像一尾幻化成人形的銀色人魚,站在自己前麵,女人優雅地側回身,看到自己,綻出笑容,“你好。”
那兩個字開啟了十二年的漫漫愛情,再之後便是幾載酸楚的等待與找尋。
“她……年長你很多歲嗎?”
“我十八歲的時候,她三十八。”
明逾的心輕輕一抽,那樣的愛情該背負了多少包袱?
陳西林卻知道,年齡隻是這段愛情裡最小的障礙。有什麼是可以啟齒的,哪怕是對著再度信任的人?喉頭輕輕一滑,也許隻有年齡。
“難怪,從那張身著旗袍的照片看,我一直以為她是你的長輩……”
“她偏愛民國的風物,拍那張照片時……四十五歲,她說自己老了……”
“不老,看上去不到四十,而且很美。”明逾這麼說著,才想起為什麼那宅子通身民國風情,還有那本她提到的。
陳西林偏過頭,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了看明逾,後者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