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團圓(1 / 2)

() fates的季度報告會議就在中秋的頭一天。

這將是明逾第一次以荷蘭分公司總經理的身份回c城作報告, 她將回程訂在了那個周末,這便跨過了中秋節。

青暉的邀請像一根線牽著她,或許還有其他東西。

單說青暉的邀請, 那被她年少時所嗤之以鼻的血親, 這時卻重了分量,她不想怠慢。人到中年, 做減法,也做加法。減掉那些不能取悅自己的社交, 減掉那些有損生活質量的賺錢方式, 減掉對那些無關痛癢之人、之言行的注意......餘下的精力再去做加法,安身立命的根本、命裡注定的至親、一諾千金的摯愛......在這些人或事上增加投入。

c城的家也閒置數月了,她卻想將這個短假的時間花費在西海岸, 她看機票,c城到洛杉磯,那是青暉一家的住處, 她又看聖弗蘭, 卻隻是看了看,便合上了電腦。

安吉從德國南部, 萊茵河畔給她發來消息:auntie, 你真該和我一起來, 這裡的葡萄田好美。

她笑了笑,還有什麼美景她沒有見過呢?

白鯨的董事會到了投票階段,這次會議的議題很小,董事們卻破天荒地到齊了。

陳西林竟在這一時刻感到了疲倦, 仿佛一切都是虛設。

會議前她見了兩個可以信任的人:迪恩和白亨利,兩人都反對白鯨對“珍奇島”過度的參與。迪恩對自己的忠誠無可非議,白亨利是自己的親爺爺,就算曾經在親情的衡量中有失偏頗,可起碼不會害自己,更不會害白鯨,陳西林想。

白西恩坐在她對麵,全程話不多,隻嘴角一抹邪魅笑意,大屏幕上的光猶如寒芒,襯著頭頂射下來的吊燈光束,在陳西林眼底映出一抹寶石藍色的月光,月光在邪魅的笑意間一個流轉,轉到滔滔不絕的傑克臉上,他倒好,全權幫白西恩代言了,好像彆人都不知道似的,陳西林又想。

“lynn,請不要認為我在和你作對,到這個份兒上,我的立場隻有一個,就是一切為了白鯨,”傑克說得有氣勢,仿佛給他的言語增添了可信度,“我是股東,白鯨好我好,白鯨亡我亡,在大邁我投了反對票,反對‘珍奇島’這個項目,可我的反對票沒有能夠扭轉局勢,‘珍奇島’既然敲定了,現在白鯨唯一能走的路就是積極合作,不要讓世人詬病,誰讓你同時是這兩個項目的負責人?”

“傑克,”白亨利蒼老渾濁的聲音響起,“你現在說的是三千萬美金的讚助,作為尚且在世的白鯨的掌舵者,我考慮這件事情的出發點不是lynn怎麼樣,而是有沒有足夠的利益驅使白鯨支付這一善款,我考慮的結果是,沒有。我反對白鯨成為‘珍奇島’的冠名讚助商。但是我讚成白鯨參與這個意義重大的慈善項目,一千萬的項目資助我讚成。”

白西恩的嘴角滑了下來,所有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地呈現出一絲驚訝,白亨利向來在會議的最後作總結性發言,今天他在投票階段第一個站出來,立場鮮明,著實少見。

迪恩等幾位順勢跟他投了反對票,白亨利的發言撇清了他的決定和lynn的關係,無論他的做法背後是否有庇護陳西林的因素,這麼說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堵住彆人的嘴。

輪到陳西林自己投票了,票數戲劇性地持平,她本想棄權,為了不落人口實。可到了這一步,棄權便是退縮,枉費了白亨利和迪恩的苦心。

這世界就如一方巨大的舞台,她想待在幕後,人潮卻拚命將她往幕前擠。彆人能將你的路鋪到哪裡?最終都得自己往儘頭走。

這道理她十歲就知道了,這一刻命運的大錘又被交到了她手中。這也公平,jedi競標是她想做的,“珍奇島”亦是她想做的,那麼最後的決定就該由她作,最後的責任就該由她承擔,一點不冤。

藍色在她的眼底彙聚,收斂,她垂下眸,韜光韞玉。

青暉在機場笑得冰釋前嫌,就像這個妹妹生下來他就認的。

明逾頭天晚上特意去c城中國人的店裡買了兩盒月餅,又帶了瓶上好的紅酒。彆的帶什麼呢?買多買少都會被看成她的姿態,湊著節日最好,這些都成了該買的。

“小逾啊,”青暉借著重逢對她改了稱呼,既親昵又不提及她那和自己不同的姓氏,“要不是回c城工作,這趟可以和安吉同一飛機回來了。”

“啊,是啊,工作麼沒辦法。”明逾尚未適應青暉對自己的新稱呼。

青暉替她關了車門,往家裡開,這次不在外麵吃飯了。

“哎?我記得爸以前提過,你名字原本是‘王’字旁的‘瑜’是吧?美玉來著。”

“嗯……好像是吧,我記不太清了。”明逾覺得尷尬,今晚會不會得讓自己改口叫哥嫂了?

“其實妹妹那會兒也可以和安吉一道回來,”大嫂突然接了剛才那茬兒,也不知道是反應慢半拍還是看出了明逾的尷尬,“從洛杉磯去c城開會好了,再從洛杉磯走,反正以後這裡就是你一個家。”

“哦,”明逾想了想,“我從歐洲過來,這麼飛會繞一些。”

“小逾說得對,”青暉道,“等於多飛了個c城到洛杉磯來回,她從東邊過來。”

“哦,對對對,我腦子裡總想著亞洲過來,這麼說倒是。”大嫂嘀咕。

一路上都是這些不說也可的家常閒話,半小時便到了青暉家,這裡的房子看起來都不太起眼,但看綠化便可以看出是富人區。

青暉家的宅子是一座白石灰小樓,低調得很,院裡院外的綠植卻修剪得十分藝術,必然是專業園藝公司的作品。

安吉迎了出來,嘴裡喊著“auntie”。

“安吉啊,東西都買好了嗎?”大嫂問。

“花兒嗎?都布置好了。”

明逾見到安吉頓覺心情開朗了許多,伸手給了她一個擁抱。

天開始擦黑,一輪圓月早升到了半中央。

“你哥哥特意托人從平城空運了十隻大閘蟹來,今天下午剛到,都活的,一會兒就蒸了。”大嫂笑嗬嗬地說。

明逾頓了頓,“有心了。”她喊不出“哥”這個字。

“今晚我們邊賞月邊吃團圓飯,花好月圓。”大嫂道。

明逾便就笑笑點頭,她從未想過有一天的“團圓飯”是和老色鬼兒子一家吃的。這世上大多數人的“團圓”是和同一批人:父母,父母隨後再加上伴侶和子女。明逾不同,她從不知道自己該和誰團圓,前麵的十幾年是舅舅、舅媽、表弟,舅舅心情好的時候會從市場摳摳嗦嗦買來幾隻蟹,蟹一端上飯桌一家的政治鬥爭就開始了,舅媽仗著表弟不懂事,要把蟹都往他碗裡放,舅舅也會心疼明逾,可另一邊是親兒子以及弄不好要擺幾天臉色的親媳婦,他把公蟹夾到明逾碗裡:“膏肥的,你吃吃看。”

不過十月,公蟹膏哪裡能肥?明逾將蟹丟回蒸籠裡,說的是細聲細氣的平城話:“我不要吃。”

後來呢?後來她和伊萬團圓過,和洪欣然團圓過,也妄想過和陳西林團圓,可月亮走得沒有分手快,它終究成了妄想。

蟹熟了,一籠子紅通通的,明逾幫著大嫂將它們往廚房外的露天桌台上搬,黃酒溫好了,青暉照著平城人的口味準備,天上的月也準備好讓人欣賞了,圓潤可人。

那一輪月昨晚曾照著海城,明逾想,海城的中秋誰和誰過?

她抬頭看月亮,突至的淚水就這麼退了回去,耳中響起一抹溫柔的聲音:看,當時的月亮,曾經代表誰的心,結果都一樣。

要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我們都算第一代移民,”青暉的聲音蓋過了那抹女聲,“團圓的日子,在哪兒都一樣,親人在身邊就行。”

明逾低下頭,臉上浮出笑容,看向青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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