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聊,你認為最重要的一點原因是什麼?”鬱長豐充滿期待地看著潘寶山。
“為了GDP,分攤稅收指標。”潘寶山很認真地說道,“那是一級壓一級的,省裡給市裡壓力,市裡馬上就實實在在地傳導給縣裡,而縣裡更是變本加厲地壓到鄉鎮頭上。也就是說,鄉鎮是終端受害者。鬱**,省內彆的地方我沒有親身經曆,隻從各媒體渠道來了解,應該跟鬆陽的鄉鎮也差不多。在鬆陽,大部分鄉鎮彆說完成上千萬、幾千萬的稅收了,說句到家的話,恐怕連幾百萬的目標都是困難的。放眼看看,整個鄉鎮沒有個像樣的企業,從哪裡來錢?沒法子,隻好想辦法借,因為對領導來說,完不成任務就意味著不稱職,所以,這就造成了惡性循環,舊債未去,新債又來,年複一年,哪裡還能翻身?”
“原先我知道鄉鎮一級的政府,確實是在水深火熱當中。”鬱長豐緩緩地道,“沒想到竟會這麼嚴重,看來確實是到了崩潰的邊緣,很危險。”
“鬱**,還有更危險的,因為鄉鎮級彆的政府所麵臨的生死困境,早已經開始轉嫁了,而且這個轉嫁,其危害之大令人夜不能寐。”潘寶山非常果敢地看著鬱長豐的眼睛,“說句有點危言聳聽的話,就是動搖了我黨執政的根基。”
“繼續說!”鬱長豐手指一點桌麵,表情極其嚴肅。
“老早以前,在稅費改革還沒推行的時候,鄉鎮政府轉嫁危機還不是很明顯,危害也不是太大,可以很隱蔽、很溫和地從大麵上轉嫁到農民頭上,應該說還能勉強對付得過去。”潘寶山道,“但現在大的環境發生了變化,隨著國家對農村、農民的一步步鬆綁,鄉鎮政府已經沒法通過所謂的政策規定向農民直接下手了,所以無奈之下,隻好把壓力再傳遞,全部壓到村級組織的頭上。在鬆陽就存在一種情況,一個貧困村,每年的稅收任務也要幾十萬。錢從哪裡來?政府可不管,他們關心的就是有沒有達標,完成任務就是英雄,完不成就是狗熊,完全不管村裡采取什麼措施,用什麼手段。所以,一些品行正、得人心的村支書因為完不成稅收指標,漸漸被趕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手裡有兩個錢,能預先墊付稅收任務的人,他們多是不務正業的,說得再不客氣一點就是地痞流氓,他們自掏腰包墊付稅收款,就能坐上村支書的位子,目的是為了什麼?撈錢,撈更多的錢!現實中有些村子,能賣的地都被賣了,不能賣的也賣了,良田變宅基地比比皆是,還有的乾脆就當成荒地取了土,賣了土方。更有甚者,把村部都賣了,還打著節約辦公的幌子粉飾。總之,村子被搞得是烏煙瘴氣,老百姓都怨聲載道,但又敢怒不敢言,因為那些個村支書說白了就是惡霸,誰有不同意見就會被惡意報複。”
“鄉鎮政府把矛盾下推到村裡,是極不負責的。”鬱長豐眼中多了一絲憂慮。
“是的。”潘寶山道,“所以導致了農村基層乾群矛盾的突出,老百姓對乾部
的反感直接導致了對黨和政府的不信任,危害之大,怎麼能讓人心安?當然,近些年國家也不斷加大對農村、農民的投入,免稅收、贈補貼,也起到了一定的穩定作用,但是,治標不治本,還是難以走出惡性循環的壞圈子。”
“你對解決的辦法有怎樣看?”鬱長豐問。
“要大力發展農村基層肌體,隻是關注城市、扶持工業,然後靠工業反哺農業,那是不切合實際的,當然了,從道理上講工業反哺農業不是沒有可能,但曆時彌久,等於沒有,現實情況不允許,因為農村的危險情況實在是拖不起。”潘寶山道,“還是要讓農村實現自我逐步發展,不求什麼跨越、飛越,隻要每一步都有所改觀就行。但是有一個問題必須重視,發展農村,以村子作為單位,實在是太微小了,在自我發展能力、抗風險能力等方麵都很欠缺,所以,鄉鎮一級是關鍵,必須以鄉鎮的發展為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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