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沈隊?”羅俊隨口接話,“好著呢。”
溫舒唯有點奇怪。她明明記得跳海之前那人已經受傷,難道眼花看錯了?
羅俊一副“家常便飯常規操作”的語氣:“就右胸中了一槍。”
溫舒唯:“……”
羅俊又說:“穿了防彈背心嘛,子彈緩衝之後入肉不深。”
“……”
你這做醫生的心態還真是好啊。
溫舒唯被嗆了嗆,靜默好幾秒才終於出聲,下定極大決心般,道:“麻煩帶我去看一下他吧。”
*
艦艇上軍官戰士們的宿舍區和醫務室沒隔多遠。溫舒唯在羅俊的帶領下往前走,一路上遇見了不少戰士,有軍官也有士兵,不分男女都穿著中國海軍統一的海洋藍迷彩作訓服。個個身形挺拔,器宇軒昂。
不多時,兩人在一扇房門前站定。
“喏,到了。就這。”羅俊扭頭朝溫舒唯笑著說。
溫舒唯點頭,向這位熱心的軍醫同誌投去感激的目光,笑容誠懇:“謝謝羅醫生。”
溫舒唯人長得漂亮,笑起來時更顯嬌俏。羅俊被這笑容弄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乾咳了聲,抬手敲門。
哐哐哐。
溫舒唯站在屋外,幾乎是有點忐忑地瞧著緊閉的房門,鼓腮幫,吹了口氣。等裡頭的回音。
然而羅俊這頭哐了半天,裡頭毫無反應。
溫舒唯眼睛裡浮起一絲狐疑。
羅俊也狐疑,拍門拍得更大聲,邦邦邦邦。
隨後,一個聲音就隔著門板傳出來了。嗓音挺好聽,先是低咒了句臟話,夾雜著很濃的倦意和鼻音,又低又啞又不耐煩:“他媽誰啊。”
溫舒唯:“……”
羅俊:“……”
羅俊有點尷尬地看向溫舒唯,試圖挽尊,摸了摸鼻子,解釋:“……沈隊之前執行任務,整整二十九個鐘頭沒有合過眼,昨天又撈著你海水裡泡了那麼久,還受了傷……應該在補覺。起床氣起床氣。”並附帶一個“唉你懂得”的眼神。
溫舒唯也摸了摸鼻子,點點頭:“嗯,非常理解。”
然後羅俊清了清嗓子,扯著嗓門兒衝門板裡吼:“寂哥,之前被你救回來的那姑娘,關心你的傷,專程來看看你!”
裡頭的人這回沒出聲。
溫舒唯:?
一秒鐘過去,兩秒鐘過去……在第七秒的時候,房門唰的一聲被拉開。
溫舒唯被這響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起頭,然後,愣了。
一個男人站在房門口,黑短發,涼拖鞋,身形修長高大。身上穿一件軍用白背心,下著一條全軍統一的深藍色作訓短褲。臂肌胸肌緊實,左肩直肩胛骨位置橫著兩道刀傷,不知多少個年頭了,傷口已陳舊落痂。雙腿修長而筆直,小腿肚鼓囊囊的,渾身肌肉線條緊而實,修而勁,不顯突兀誇張,充滿濃烈的雄性荷爾蒙氣息。
溫舒唯幾乎是有點震驚地眨了眨眼。注意到有白色紗布從他胸口處纏繞過去,在側麵係了個結。便猜測此處包紮的應該就是之前他右胸的槍傷。
此時,這位暴躁大爺閉著眼,擰著眉,一手扶門把,一手慢吞吞地揉著後頸,扭了扭脖子,渾然一副剛被人吵醒的不爽狀貌。好幾秒才把手放下來,懶洋洋地掀開眼皮,一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懶洋洋地垂低,懶洋洋地去瞧杵在自個兒跟前的姑娘。
眉目冷淡,漫不經心,正氣凜然,又匪氣衝天。
溫舒唯一時無語。
萬萬沒想到,暌違多年,她和沈寂生死劫大之後的第一眼正式見麵,這位大爺會是這麼一副尊容。背心褲衩拖板鞋,糙得驚天地,泣鬼神。
空氣完全寂靜了。
邊兒上的羅俊並沒有察覺兩人之間的怪異氛圍,笑嗬嗬道,“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啊。這位是我們蛟龍特種突擊隊的隊長,沈寂。這位是最後一名獲救的‘奇安號’船員,溫小姐。”
沈寂沒看羅俊,也沒出聲,淺棕色的眼瞳直勾勾盯著這姑娘。片刻,動動唇,發出三個音,聲量不大,調子平平帶絲玩兒味,“溫舒唯。”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唇齒間暌違般親昵碾磨這個名字。
姑娘一六五左右的個子,不算矮,在他麵前卻顯得格外嬌小纖細。她很白,全身的皮膚被太陽一照,像透明的雪。素麵朝天,雙頰透著一種瑩潤健康的淺粉色,鼻頭小巧,眼眸烏黑,尖尖的下巴微翹成一個可愛的小兜兜,看著柔婉動人,嬌媚楚楚。
溫舒唯看著沈寂,刹那怔忡,沒有說話。
羅俊一愣,一拍腦門兒,這才後知後覺:“敢情你倆都認識了啊。”
沈寂高大身軀斜靠著門框,頓了下,瞥羅俊,問他:“你還不去開會?”
“啊?”羅俊被沈大爺這話給問懵了。撓撓頭,臉上浮現出一絲迷茫,“開什麼會?我咋不知道?”
溫舒唯:?
沈寂瞅著羅俊,眼底蘊著冷淡的慵懶。
半秒後,
“哦對,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忘了!”羅俊頓悟,趕緊一拍大腿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懊悔表情,“多虧寂哥你提醒我。走了走了,你倆先聊著,我開會去了啊!”說完轉身,大步走了。
軍醫小哥就這樣邁著歡快愉悅的步伐奔向了並不存在的會場。
獨留溫舒唯:???
羅俊眨眼沒影兒。
走廊上瞬間隻剩下溫舒唯和沈寂兩個人,靜極了,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對站無言,著實尷尬。
幾秒鐘後,溫舒唯清了清嗓子,悄悄呼了口氣,終於打破沉默。她自認為非常鎮定地說:“我來跟你說聲謝謝,和抱歉。”
沈寂盯著這姑娘,挑了挑眉。
“謝謝你救了我。”溫舒唯說著,抬手指了指他的右胸位置,“……抱歉,害你受傷。”
她說完,沈寂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幾秒後,他自顧自低頭,從褲兜裡掏出一盒煙,摸了根塞嘴裡。然後右手胳膊隨便那麼一揚,朝溫舒唯扔過去個東西。
溫舒唯下意識伸手去接。接住了,定睛一看。
是個打火機。
綠色的,透明質。小賣部裡一塊錢一個最普通的那種。
溫舒唯:?
就在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對麵漫不經心地丟來一句話,請冷冷拖腔帶調道:“過來給我點根煙,我就接受你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