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老人家還真不客氣啊?
溫舒唯足足靜默了兩秒鐘,才點頭:“好的,記下了。再見,晚安。”然後就抱著電腦默默轉身走了。
沈寂目送姑娘的纖細背影離去。
她個子不高,身材卻很勻稱,腿身比例尤其好看,抱著電腦走在夜幕裡,一頭黑色長發被海風吹得輕輕翻飛。忽然,姑娘腳下被什麼給絆了下,纖細身板兒一陣搖晃,忙忙慌慌張張地扶住牆,站穩了。
似乎怕自己的窘態被看見,她又轉動腦袋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四下無人,似乎放下心,暗搓搓地拍了拍胸口。最後拐過一個彎兒,消失於他視野。
傻裡傻氣,和以前一樣笨。
沈寂自嘲似的嗤了聲,咬玩著煙蒂吸完最後一口,掐了煙,扭扭脖子,端起臉盆把洗臉帕往肩膀上一甩,沒什麼表情地回身走了。
*
沈寂海工大畢業,正經軍校出身,現服役於中國海軍特種大隊蛟龍突擊隊,和海軍艦隊屬於同一軍種下的兩大單位,並不是軍艦上的常駐人員,這回隻是因臨危受命執行“奇安號”營救任務才暫居軍艦,屬出差性質,因此艦艇上並沒有沈寂的常住宿舍。
後勤部給蛟龍突擊隊的數名隊員安排了幾間宿舍,兩人一間。沈寂跟何偉住。
宿舍區沒外人,一群小夥子性格大大咧咧,關係又好,晚上睡覺幾乎沒人鎖門。沈寂推開門,隨手把臉盆放旁邊的臉盆架上,回身便瞧見何偉一臉笑意地躺床上,一手拿素描本,一手拿鉛筆,正勾勒一副女孩兒人像。
沈寂拿毛巾擦了把臉,走回桌子邊上倒水喝。
“喲,寂哥回來啦。”何偉那頭瞧見沈寂,當即撂下筆,八卦兮兮地貼上去,“情況如何?”
沈寂瞥他一眼。
“都自家兄弟。”何偉伸手拍了沈寂一下,壓低嗓子:“有情況了可不能藏著掖著啊!說說,那小姑娘是誰?難不成,老相好啊?”
沈寂一腳踹這小子屁股上,“閒得發慌。”
何偉“哎喲”一聲捂著臀蹦起來,疼得呲牙咧嘴,“乾嘛啊哥,我說什麼了你就踹我……”不滿地低聲嘀咕,“實在不想說就不說嘛……你不說我們也看得出來,你和那姓溫的姑娘絕對認識,而且肯定不是尋常關係。”
沈寂眉峰一挑,皮笑肉不笑。
這回何偉躲得快,嗖一下鑽回被窩捂嚴實了。
整個屋子裡有數秒鐘的安靜。
然後,
“就一老同學。”
被子裡的何偉隱約聽見這麼句。
何偉愣了下,掀開被子坐起來,狐疑:“普通同學?不能吧。”就你看人姑娘的眼神兒,跟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吃肚子裡似的,鬼才信你是普通同學。
沈寂坐在椅子上,兩條大長腿以一種非常放鬆隨意的姿勢岔放著,摸出煙盒,一看,沒煙了。半支起身從桌麵上拿了另一盒玉溪,邊往嘴裡塞煙邊含混不清地回了句:“屁話多。”
何偉切了聲,見他不想提,也就不問了。
煙點燃。
沈寂往床上一趟,胳膊墊脖子底下,麵無表情地往天花板吹了口煙圈。
何偉扭頭看他,冷不丁又道:“之前,見到吉拉尼了?”
沈寂臉色冷淡眉毛都沒動一下,嗯了聲。
“真有你老沈的。”何偉搖搖頭,“四年前你廢了那廝一隻眼睛,當時邱浪跟我說你折回去救人的時候,我可真替你捏把汗。吉拉尼可做夢都想殺了你。”
沈寂沒什麼反應。
“四年了啊。都又四年了。”何偉說著,眼底的戲謔笑意已不見了蹤影,感歎似的,“有時候一晃神,覺得當兵的這些年跟做夢一樣。太快了。”
沈寂靜默好一會兒,看他:“什麼時候走?”
“九月。”何偉笑著,卻突的紅了眼眶。他十八歲當兵,已經調完了四期士官,家裡姑娘賢惠懂事,把他爹娘當自個兒親爸媽照顧,他實在舍不得再讓姑娘等下去。
這個即將退伍的戰士咧嘴,露出滿口白牙,“女朋友等我回去結婚。”
沈寂笑,“記得給我喜糖。”
“必須的。”何偉沉聲,“寂哥,這麼多年,謝謝你。”
沈寂給何偉丟了隻煙。
屋內靜默好一陣。
“不過寂哥,你那老同學長得真好看。”何偉用煙搔搔耳朵,換個輕鬆些的話題,衝沈寂興衝衝地笑,“她是不是單身啊?我有個兄弟,個高人帥,是搞證券的,也在雲城工作,不如你幫著給介紹一下?沒準兒以後……”
話說著,沈寂陡然出聲,打斷道:“老何。”
何偉:“咋了?”
沈寂撩起眼皮看過來。
目光相觸,何偉竟突的一愣,看見沈寂眸色瞬間冷下三分,像被人跨過楚河漢界侵犯進他的領地,那目光難以形容,陰沉冷漠不近人情,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人。
“……彆啊寂哥,我就開個玩笑鬨著玩兒。”何偉連忙擺手,“您甭拿這眼神瞅我。”
沈寂垂眸往煙灰缸裡抖煙灰,一扯唇,笑意絲毫不達眼底,不抬眼,慢條斯理地說:“彆拿溫舒唯這姑娘開玩笑。我聽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