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一側眉峰高高挑起來,右手食指屈起,輕輕刮了下姑娘小巧挺翹的小鼻尖兒,低聲道:“你說的,到時候可彆疼得哭鼻子。”
*
溫舒唯後來反思,覺得人生在世,真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會被啪啪打臉。
晚上八點半左右,溫舒唯跟在沈寂身旁默默走出了張弛的急診室。她鼻頭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右臂被纏得像隻埃及木乃伊,敷上了膏藥。整個人猶如被霜打過的茄子,蔫蔫兒的。
就在數分鐘前,張弛給她檢查手臂骨時,她果然如沈寂所預料的那樣被疼出了眼淚。而後沈寂便把她的腦袋摁進了自己懷裡,耐著性子輕聲哄著。
溫舒唯沉浸在疼痛中,隻覺渾身上下每處感官,都集中在了右臂,根本沒有多餘精力去思考他物。
直至軍醫雙手離開的幾秒後,她神思清明過來,才驚覺自己剛才竟疼得癱倒在沈寂懷中,連埋進他胸口,把對方襯衣胸前的布料都給哭濕了小片……
溫舒唯回憶著,站在藥房門口,木木的,出神發呆,那頭沈寂已將張弛開的藥取回。
他手裡拎個印有“雲城軍區總醫院”標誌的透明塑料袋,裡頭裝著大大小小幾盒藥,都作活血化瘀用。
沈寂站定,垂著眼,從塑料袋裡將藥盒拿出來,沒什麼語氣地叮囑:“這是飯後吃的,一次兩粒,一天三次;這一盒是一天一次,晚飯後吃。有條件的話,適當冰敷,每隔三天我陪你來醫院換藥。”
說完,對麵毫無反應。
沈寂抬眸。
姑娘耷拉著腦袋站他跟前,一雙漂亮的杏仁眼腫得像兩顆小核桃,睫毛上還沾著點點之前騰出來的淚珠,眉頭微蹙,似在思索,被層層紗布纏繞的胳膊小心翼翼托在胸前,小小一隻,看著可憐極了。
沈寂盯著溫舒唯看了兩秒鐘,而後,側頭歎了口氣,彎下腰,手掌在她腦袋頂輕輕揉了揉,語氣低低的:“還很疼?”
姑娘這才回過神似的,抬眼看他,支吾:“不、不是。”
“那你發呆?”
“……沒。”溫舒唯說著,不知又想到什麼,雙頰突的飛起兩片紅色雲朵,有點兒慌張地轉身就往外走,“快走吧,不是還要去警局做筆錄麼?彆耽誤了。”說完不等沈寂回話,自個兒先走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醫院大門。
雲城地處南方,晚間的風裡夾雜濕氣,已近初秋,濕中又浸著三分寒涼。溫舒唯走到停車場,讓冷風那麼一吹,整個人一個激靈才徹底回過味來。
太丟臉了。
痛得哭倒在沈寂懷裡什麼的,實在是太丟臉了。明明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怕疼來著……
溫舒唯腦子裡一通胡思亂想思緒亂飛,尷尬又窘迫。
就在這時,一陣汽車喇叭在邊兒上響起來,叭叭叭。
溫舒唯回神,麵前停著一輛純黑色的城市越野,乾乾淨淨。是沈寂的車。
她上了車,傷手僵著不動,另一隻手繞到背後去拉安全帶。連夠幾下,沒摸著。正苦惱時,駕駛室裡的人身形未動往她稍微傾壓下來,一伸手,便替她把安全帶給扣上了。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入侵呼吸。
溫舒唯心跳驟急,定定神,清了清嗓子:“多謝。”
話音剛落,麵前伸過來一隻攤開的大手,手掌寬大漂亮,指節修長,掌心紋路線條清晰分明。
上頭躺著一顆棒棒糖。粉紅色,西瓜味。
溫舒唯詫異地轉頭。
沈寂掂了掂手裡的糖,眼睛盯著她,語氣漫不經心,“受委屈了,吃點兒甜的。”
沒由來的,溫舒唯心裡暖暖一甜,伸手把棒棒糖接過來,彎起唇,連翹起的嘴角弧度都甜甜的,“謝謝。”
“不謝。”沈寂懶洋洋的,“爸爸疼自家小寶貝兒,應該的。”
溫舒唯:“……”
這位大佬,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幽默挺有情|趣?
這個父女梗兒過不去了還是怎麼地?
溫舒唯沉默了足足三秒鐘,最終決定對這種毫無笑點的“沈氏幽默”視而不見,隻是扶了扶額,道:“走吧。”
溫舒唯可沒忘,公安局裡還有一個頂流網紅在等著她去當爸爸教做人。
沈寂笑,收回視線,把車開出了軍總院大門。
*
兩人驅車前往雲城市公安局。
黑色越野車絕塵而去。
街對麵,一個老舊典當行前停著一輛黑色加長版賓士,車身不染纖塵,四麵都是純黑色玻璃,從外頭往裡看,黑咕隆咚一片,**性絕佳。中部位置的窗戶半落,支出來一隻夾雪茄的手,手部皮膚起著道道皺褶,腕上戴百達翡麗石英表,顯然手的主人已很有一把年紀。
車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歐洲麵孔,西裝革履,精細考究,年齡在三十五以下,五官麵貌談不上多英俊,卻是真的儒雅,儀表堂堂,一舉手,一投足,甚至連那枚戴在小指上的翡翠尾戒都透露出一種上流社會的金貴氣。
另一個則三十來歲的年紀,梳油頭,穿唐裝,胸前掛著一麵金鑲玉長命鎖,左手拿煙鬥,右手拎金絲鳥籠,樣貌俊美,丹鳳眼狹長陰柔,乍一瞧,活像李碧華《胭脂扣》裡走出來的陳家十二少。
他籠子裡的八哥兒不知怎麼的,揚著翅膀在裡頭可勁兒地撲騰。
“就那個?”唐裝男人咬著煙鬥,眯了眼睛往旁邊掃一眼。
“認清楚就好。”西裝男說得一口流利中文,隨之微微一笑,又道,“下個月,我家老爺子有個遠方的朋友要到雲城來過生日,老爺子想送他一份特彆的生日禮物。百裡先生,可彆讓我們失望。”
“我百裡洲辦事,向來隻認錢,不問緣由。”唐裝男人說著,似乎十分地苦惱,“但你這可是個軍人,保家衛國為國為民的人民子弟兵,有違老子作為一個中國人的原則。”
黑西裝聞言,皺起眉,“你的意思是,這生意你不接?”
周圍突的一靜。
賓士車裡支出來的那隻蒼老的手,緩慢撣撣煙灰。
“我的意思是,”百裡洲斜眼瞥他,淡淡地說,“要加錢。”
話音落地,黑西裝一下笑起來。
金絲籠裡的八哥兒興奮地伸長脖子叫喚,嚷嚷道:“加錢!加錢……”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