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燎(五)
揪著沈寂的耳朵吼完這番話後, 溫舒唯安靜下來。剛才氣勢如虹的一番威脅加怒斥消耗去不少體力,這會兒,她眼眶紅紅的, 胸前起伏呼吸不穩, 一雙眸子凶巴巴地瞪著他。
對麵的沈大爺直勾勾盯著她看,須臾, 沉聲從後槽牙裡擠出倆字兒,陰沉沉的:“鬆手。”
溫舒唯跟撞了邪似的,也不知哪兒來的熊心豹子膽, 竟咬咬牙,右手用力把他耳朵揪得更緊,很淡定地也說出兩個字:“我不。”
沈寂瞧著她, 一雙桃花眼的眸光又沉又邪, 語氣輕得危險:“給我鬆。”
溫舒唯仰頭, 心跳如雷故作鎮定, “我就不。”
男人耳朵被姑娘揪在手裡,兩個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僵持, 你盯著我,我瞪著你, 誰都沒有任何動作。
過了差不多有十秒鐘,
忽的, 出乎溫舒唯意料,在兩次威逼她鬆手無果後,這位大佬竟側過頭、垂著眼皮低低笑出了聲來。
溫舒唯:“……”
溫舒唯一下愣住, 眼睛瞪得更大, 著實是震驚了:“你抽瘋啊?被我揪著耳朵還這麼高興?”
沈寂笑完,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 微一挑眉,“你才知道老子瘋?”
溫舒唯:“……”
“老子要不瘋,能被你個傻裡傻氣的小丫頭片子迷得神魂顛倒死去活來?”
“……喂。”溫舒唯臉蛋不爭氣地發熱,手繼續揪著他,低聲道,“我可在生氣,彆以為你說兩句好聽話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少在這兒嬉皮笑臉插科打諢。”
沈寂又盯著她看了會兒,冷不丁淡聲:“對不起,我錯了。你彆生氣。”
溫舒唯:?
溫舒唯再一次愣住,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沈寂是誰?大家夥青春歲月裡的狠人校霸,響徹三軍的海上利劍,身上背負著多少傳奇和故事的人物,臥是一條龍,站是一頭熊,從他口裡說出“對不起我錯了”六個字的驚悚程度,簡直堪比天上下紅雨。
溫舒唯目瞪口呆,支吾了好半天才道:“你、你這就認錯了?”
沈寂的表情很平靜,“嗯。”
她:“……”
“道歉不行,說吧,我怎麼做才能讓你消氣。”沈寂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著,他還很認真地思考了幾秒鐘,而後非常冷靜地向她給出一個提議,“要不我犧牲一下,以身相許,躺平任操?”
她:“…………”
好大一個犧牲,真是見者感動,聞者落淚。
溫舒唯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陷入沉默,無言以對。
幾秒後,沈寂瞧見眼前的姑娘鬆開了揪他耳朵的小手,毛茸茸的腦袋垂下來,眉頭皺得緊緊的,忽的,又裹著被子唰一下轉過一百八十度,拿一個粽子似的嬌小背影對著他。
連那撮翹在她頭頂的呆毛都在宣示著無聲的憤怒。
沈寂挑挑眉,傾身,從背後湊近了瞧她臉蛋兒,“還生氣呢?”
溫舒唯心裡不舒服,把腦袋彆過去,不理。
沈寂又從另一側貼近她,嗓音低低的,夾雜著寡淡煙草味的呼吸噴在她雪白的耳垂上,“我家寶貝兒這麼舍不得我?”
溫舒唯眼眶又紅了,咬咬唇瓣兒,回過頭看他,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穩如常,“你這樣嚇唬我,我不喜歡。”
沈寂握住她纖柔的雙肩,將她身子扳回來,麵朝自己。他低眸靜靜地注視著她,片刻,淡聲道:“這不是嚇唬你。”
溫舒唯牙齒用力,嘴唇咬得更緊,不吱聲。
沈寂開口,語氣沉穩平靜,再尋不見絲毫往日的戲謔散漫。他很冷靜地說:“我十九歲進軍校,正式入伍,穿上那身衣服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溫舒唯沒有出聲打斷,安靜地聽他說。
“知不知道,我們大學的第一堂課是什麼?”沈寂說。
溫舒唯搖頭。
“是宣誓。”沈寂神色冷峻,說,“我是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我宣誓,服從黨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頑強,不怕犧牲。”
溫舒唯聽他說著,忽然淚濕眼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苦練殺敵本領,時刻準備戰鬥。絕不叛離隊伍,”男人的嗓音低而穩,一個字就是一句話,“誓死保衛祖國。”
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窗外的風聲再次消寂。
良久。
沈寂嘴角淡淡勾起一個弧,伸手,輕輕捏了捏溫舒唯的臉,嗓音忽而變得低柔幾分,“你現在明白了麼?”
數秒的靜默後,溫舒唯點點頭,“明白。”說完,她伸手抱住了他。
沈寂側頭,輕輕吻了吻她鬢角的發,微閉上眼,啞聲說:“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答應我一件事。”
她雙臂收得緊緊的,用力到骨節都泛起青白,搖頭,“你不用說了,我什麼都不會答應。”
耳畔一靜。
溫舒唯兩手環在沈寂腰後,下巴墊在他肩膀上,她所處的位置正對不遠處的衣櫃,櫃門半敞。裡頭整整齊齊地掛著幾套他的軍裝,夏常服,秋常服,海洋迷彩,荒漠迷彩,還有一件冬季的軍裝外套,全都筆挺整潔一絲不苟。
溫舒唯忽然彎了彎唇,笑起來,輕聲喊他一句:“喂。”
“嗯。”
“我聽說,你們軍裝有很多套,各個季節,不同時期,要穿的衣服都不一樣。”溫舒唯道,“結婚的時候,要穿的是軍裝禮服?”
“對。”
“我很期待你穿禮服的樣子。”溫舒唯柔聲說。
以她家男人的盛世美顏,必定帥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聞言,沈寂眸色驟然深不見底。他沉吟好片刻,才低啞答道:“好。”
得到這個承諾,她嘴角一彎便輕輕笑起來,話音出口,卻含淚半秒哽咽,然後才說:“沈寂,我害怕孤獨,你一定要平安延年,跟我白頭偕老。”
須臾,
“好。”沈寂也很淡地笑了,“我答應你。”
*
這一晚,溫舒唯和沈寂聊完正事,又胡七八糟地鬼扯了些家長裡短有的沒的,一直聊到了半夜一點多,隨後又被他摁在床上摸摸啃啃地親了快一個鐘頭,近三點的時候,她才眼皮打架又累又倦,在他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了上午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