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3(2 / 2)

寒鴉 弱水千流 14061 字 7個月前

出乎老易的意料,在聽完他的話後,於小蝶不僅沒有絲毫動容,甚至還埋下頭,低低笑出了聲來,像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好笑的笑話。

小崔也是一愣,轉過頭,茫然又震驚地看了眼自家師傅。

老易唇緊抿,臉色不太好看,沒說話。

於小蝶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她看著老易,譏諷地說:“我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條子。你問那些炸|彈是不是我放的,我承認了,受誰指使,我也告訴你了。你還想在我這兒挖什麼?覺得我有同夥,想把你們眼中所有‘壞人’一網打儘?你們可真正義啊。”

小崔被這個女人囂張嘲諷的態度激怒,重重拍了下桌子,指著她憤憤道:“我看你簡直沒得救了!乾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到今天都沒點兒悔意!我們當然正義,你和你的同夥喪儘天良,我們當然要刨根問底,就是一個都不能放過!”

於小蝶輕輕抬眉,“在你們眼裡,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小崔和老易沒料到她會忽然有這麼一問,都怔了下,沒出聲。

“我七歲那年得了病,被我的親爸媽賣給了一個老光棍兒,我爸指著那個跟我爺爺差不多年紀的老頭子,讓我喊他爸,告訴我,小蝶要跟著新爸去新家了,去學手藝,去過好日子了。”於小蝶笑著說,“當天晚上,我的新爸爸就強|奸了我。”

老易一震。

小崔也直接懵了。

於小蝶麵容本就稚氣可愛,嘴角彎彎的樣子,那樣天真爛漫充滿童真。用甜軟稚嫩的嗓音描述自己肮臟不堪的過去,聽得人毛骨悚然,“新爸白天在村子裡表演口技,賺錢,晚上就回來喝酒,變著法兒地折磨我,糟蹋我。這種噩夢一樣的日子,我從七歲過到了十六歲。九年的時間啊,我每天都盼著他死。”

於小蝶說著,雙眸忽然充血,望向麵前的兩名警察,歪了歪腦袋,“我被□□,被一個老畜生捆在床上虐待的時候,你們這些正義的警察在哪兒?”

老易和小崔一時失語,都沒有答話。

“一個連畜生都比不上的人,過得好好的,是村裡村外出了名的口技人,被大家尊敬;從來沒做過任何壞事的我,隻能被關在那個臭烘烘的瓦房裡,生不如死。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這個世道,從來不是好有好報,惡有惡報。”於小蝶說,“所以,我趁他不注意,把他從山上推了下去,砰。哈哈。”

老易靜了靜,說:“你悲慘的遭遇讓人惋惜同情。但是於小蝶,這不是你犯罪的借口。”

“你誤會了,我說這些,並不是想給自己開脫什麼,我們這一行的人,都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於小蝶低笑,眼中滿是對世界的憎惡和鄙夷,“我隻是想告訴你們這些‘正義的警察’,彆一副正氣凜然高高在上的樣子,一個人,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就能稱之為‘好人’,也不是做了一件壞事就要變成‘壞人’。”

審訊室裡靜了靜。

須臾,老易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沒有同夥?”

於小蝶搖搖頭。

見此情形,老易也知道她是鐵了心不會說實話,靜默幾秒,又道:“最後一個問題。上個月,有一輛軍車遇襲,遺失了一份重要文件,這件事你知道麼?”

於小蝶還是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老易還想說話,忽的,砰砰一陣敲門聲響起。

易警官狐疑,看小崔一眼,示意他去開門。小崔放下筆從椅子上站起來,打開門一看,見門外是重案組的另一名年輕男同事。

小崔壓低聲,“咋了?師傅還在忙。”

男警官麵色有些難看,視線越過小崔警官往裡張望,看見老易後,招了招手。

老易起身出來了。

“什麼事?”

“易叔。”男警官眉頭皺得緊緊的,低聲說,“剛才來了幾個人,自稱是啟康精神病療養院的醫生,說於小蝶是他們的病人,已經患病三年,幾個月前偷跑了出來……”

老易破口罵道:“瞎他媽鬼扯!”

男警官把手上那份用牛皮文件袋裝著的東西給老易遞過去,道,“這是院方提供的精神病鑒定書、於小蝶的病曆資料,和這三年期間她在精神病院的所有治療項目以及用藥清單。”

老易接過,拆開袋子把裡頭的東西拿出來一看,鑒定書上赫然寫著“嚴重精神分裂症”幾個字。他瞬間臉色大變。

老易咬咬牙,“操蛋!”

小崔上前幾步,低頭看了眼老易手上的精神鑒定書,也有些慌了,道:“師傅,於小蝶如果真的有精神病,那她說的所有話不就……”

沒等小崔說完,老易視線便回到男警官臉上,道:“那些醫生怎麼說?”

男警官答道:“他們說於小蝶的精神分裂非常嚴重,隨時可能自殘或者傷害他人,建議先讓於小蝶保外就醫。”

老易沉思數秒鐘,把牛皮文件袋扔回男警官懷裡,沉聲說:“這件事不對勁。聽著,打發那些醫生離開,就說目前於小蝶精神狀況穩定,我們之後會請專人對她進行司法精神病鑒定,形成意見書。絕對不能讓他們接近於小蝶。”

“明白。”男警官轉身離開,腳步聲逐漸遠去。

小崔目送男警官的背影,頓了下,說:“師傅,現在怎麼辦?”

“不管於小蝶有病沒病,都不能讓任何人接近她 。”老易神色冷肅,“沈隊和丁琦千辛萬苦才抓回來的人,可不能在咱們手上出閃失。”

“是!”

*

今天雜誌社破天荒地不算忙,溫舒唯上午被梁主編叫進主編室說了件事,下午的時候一會兒寫寫稿子摸摸魚,一會兒托著下巴望著落地窗外傻笑,一個白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完。傍晚時分,同事們都準點兒打卡下班。一個女記者平時和溫舒唯關係不錯,打卡時回頭看了眼,笑著喊她:“唯唯,還不走啊?”

溫舒唯笑眯眯地擺手,“你先走吧,我等我男朋友來接我。”

女同事故意一副酸溜溜的語氣,“哎呀,戀愛中的女人,可真幸福。”

溫舒唯但笑不語。

女同事又跟她閒聊了兩句,轉身走了。

雜誌社六點整下班,到六點半的時候,整個單位上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溫舒唯趴在位子上百無聊賴地玩兒手機,下巴墊桌子上,腦袋倒過來,倒過去,心中無數次升起給沈寂打電話的衝動,又無數次忍住。

最近那麼多事情堆一塊兒,他肯定都忙死了。

這麼晚了還沒來接她,估計在加班?

啊,太辛苦了,好可憐哦……

溫舒唯腦子裡胡七八糟地思索著。快七點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忽的響起。

她正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嚇一跳,趕緊抓起手機瞧屏幕。看清來電顯示後,頓都不頓地便接起來,語氣興衝衝的:“喂,你到樓下了嗎?”

聽筒裡的嗓音低沉好聽,懶洋洋地“嗯”了聲。

“好的!我馬上出現!”她霎時像打雞血,一身疲憊一掃而光,火速抓起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出雜誌社大門,跟腳下踩了風火輪似的。

幾分鐘後,溫舒唯果然在寫字樓一層的大廳休息區看見了一道熟悉人影。

男人還是早上送她上班時的那身造型,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正低頭看手機,眉目冷峻,麵容英俊,身著海藍色海軍常服,整個人的坐姿筆挺周正得就像一副油畫。

這會兒已經錯開了下班晚高峰,整個一層大廳空空的,人很少,隻有服務台還坐著兩個身著製服的漂亮小姐姐。

溫舒唯走進大廳時,剛好看見一個製服小姐給沈寂端過去一杯咖啡。完後也沒跟他說話,很快便端莊淑女地退回來。

嘖嘖。

看著小姐姐嬌羞微紅的雙頰,溫舒唯不由在心裡搖頭感歎,什麼叫招蜂引碟的最高境界?要電話搭訕什麼的都弱爆了,真正的美男,安安靜靜地坐著看個手機,都能把漂亮女孩兒勾得心兒砰砰跳。

思索著,溫舒唯背著包,繞到沙發後頭悄悄走過去。站定後,伸出根食指,在沈寂的後腦勺上戳了戳。

沈寂熄滅手機屏,回過頭。

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後,一隻手豎起根細細白白的食指,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嘴角上翹,一雙漂亮的杏仁眼彎成兩道月牙,眸子晶亮晶亮,看起來就像一個開心的小朋友。

下一瞬,姑娘望著他,那根細白指頭往某個方向一指,非常有禮貌,嗓音也甜甜的,“可以跟我過去一下麼?”

沈寂側目看了眼。那是大廳旁邊的一個過道,牆上畫著個“衛生間”標識。

他視線重新回到她浮著兩朵紅雲的臉蛋兒上,直勾勾盯著她看了會兒,然後一挑眉,“好啊。”

溫舒唯臉上的笑意更濃幾分,沒再說話,背過手往過道方向走去。

沈寂起身,邁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頭。

不多時,一矮一高兩道人影保持著小兩米的距離,前後離開休息大廳,來到衛生間附近的過道處。

頭頂的筒燈似乎壞了幾盞,這個過道明顯比彆處昏暗許多。

溫舒唯走在前麵,沒由來的一陣緊張,聽見那陣一直跟在自己背後的沉穩腳步聲,忽的停下。

“……”她心一顫,也跟著停下,回轉身。

沈寂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身上筆挺的軍裝常服在光線的映照下顏色微深。他直勾勾地瞧著她,須臾,嘴角挑起個似笑非笑的弧,兩隻胳膊朝她微微神展開,勾了勾手,帶著某種親昵的暗示性。

溫舒唯心跳飛快,嘴角的弧度越綻越大,隨即原地起跑,嬌小的身子嗖一下整個兒撲進了他懷裡,連腿都條件反射般環住了他的腰。

沈寂有力的手臂穩穩拖住她。

兩個人再次形成樹袋熊媽媽抱樹袋熊寶寶的經典造型。

姑娘臉色紅得像番茄,小臉深深埋進他頸窩,蹭了蹭,又蹭了蹭,像隻撒嬌的貓兒。她嗓音軟軟的,有點羞窘又有點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想乾什麼?”

“一見麵就那種眼神看我,還把我往沒監控沒人的地方帶。”沈寂親親她的小鼻尖,低聲,“我能不知道你個小壞蛋想乾什麼?”

溫舒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小聲說:“沒辦法。你穿著這身衣服,我當著彆人連牽都不敢牽你,要維護你們解放軍同誌剛正威武的形象嘛。”

沈寂輕輕在她臉蛋上咬了口,“看不出來啊,我家小軍嫂還挺有覺悟。”

溫舒唯抱住他脖子,吧唧一口親在他臉上,驕傲兮兮:“我家沈寂同誌教導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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