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破(10)
梅氏集團進軍中國市場多年, 儼然已成為諸多外企中的龍頭,一家獨大。在實體經濟日漸蕭條的今天,梅氏這一龐大經濟體卻逆大勢而生, 奇跡般在這片土地上屹立不倒, 穩如泰山。亞城第一豪門,當之無愧。
梅鳳年七十大壽的消息, 早在一個月前便傳入世界各地的顯赫世家,中東,歐美, 中亞,東南亞,五大洲四大洋的商界巨鱷們全都收到了一份大紅底燙金請帖, 紛紛欣然受邀。
《錦華》是內地主流媒體中的中流砥柱, 因著這金字招牌, 才成立不久的亞城分社也收到了一份壽宴邀請函。
主編徐驕陽捏著這份邀請函思來想去, 決定帶溫舒唯出席。周四晚上,徐驕陽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溫舒唯。
“以梅家的人脈網, 梅老壽宴,必定會有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受邀出席。去結交這些人, 對我們分社未來的發展大有裨益。”徐驕陽一切都圍繞著《錦華》考慮, 目的明確, “明晚你跟我一起出席。”
溫舒唯應下了。
當天傍晚,是丁琦替沈寂來接的溫舒唯回院子。一路上,溫舒唯並沒有多問什麼, 她知道, 任務在即,他一定有很多事要做。她隻是在路過一個超市時, 讓丁琦停車,自己進去買了一些啤酒和下酒的小菜。
回到軍區宿舍,溫舒唯告彆丁琦,將買回的小菜啤酒擺到桌上,坐在桌邊,安靜地等。
夕陽沿著海岸線緩慢下沉。太陽走了,卻也沒有月亮,窗外的天漆黑一片,隻有料峭夜風靜靜地吹著。
晚上九點左右,沈寂回來了。身上的常服換成了作戰服,軍褲褲腿塞在黑色軍靴裡,臉色平靜,高高大大,整個人看著乾練又硬朗。
溫舒唯展開笑顏,“回來啦。”
沈寂換完鞋回過頭來,看見一桌子菜和酒,微微皺眉,“你還沒吃飯?”
“吃過了。”溫舒唯聳肩,表情調皮,“夜宵,就想跟你聊聊。”
沈寂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複雜,深不見底。片刻,他動身在桌子另一端坐下來,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
溫舒唯給自己開了一罐果啤,又給他開了一罐飲料,“我知道你們工作日不能喝酒,所以我給你買了這個。”夾起一塊辣子雞丁到他碗裡,輕聲:“本來還想給你做頓飯的,但是你們這兒沒有廚房。”
沈寂看了眼她拿著的果啤。
溫舒唯意識到什麼,把那罐酒往身後一拿,小聲嘀咕:“這個度數很低的,不會醉。”
沈寂隨她去,很淡地彎了彎嘴角,“家屬院現在沒房子。等申請下來。”
他低頭吃菜。
溫舒唯對他說:“主編收到了邀請。明天晚上,我要上‘梅瑞號’遊輪,參加梅鳳年的壽宴。”
話音落地的刹那,沈寂動作微頓,抬頭看向她。
“雖然你什麼都不說,我也能猜到幾分。我知道明天晚上,我上了那艘郵輪,可能會有危險。”溫舒唯語氣如常,淡淡的,“我猜,你現在想的一定是不惜一切代價,阻攔我登船。”
沈寂很冷靜:“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拒絕?”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拒絕登船,以梅鳳年的陰險狡詐,一定會起疑心。可能會對你們的行動有影響。你也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溫舒唯笑了下,晶亮的眸直視他的眼睛,“讓一切‘如常’,才不會打草驚蛇。所以明晚的遊輪晚宴,我一定要出現。”
沈寂唇抿成一條線,沒有吭聲。
無法反駁些什麼。沈寂隻是沒有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她能如此冷靜地為他思慮得如此周到。
“正如我相信你一樣,也請你相信我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吧。”溫舒唯笑著,而後抿了一口酒,單手托腮,定定望著他俊朗平靜的臉,“說起來,這好像我第一次送你出任務?”
沈寂動作忽的頓住,沒有說話。
“來。”她笑,舉起果啤易拉罐碰碰他的可樂,“第一下,祝你們順利完成任務。”然後喝了口。
沈寂目光沒有從她臉上離開,沉默地喝了一口可樂。
“第二下。”砰,果啤易拉罐子又碰上來。溫舒唯還是笑盈盈的,“祝你們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她又猛喝進去一大口。
沈寂望著她,淡淡地問:“還有沒有第三下?”
“第三下,”溫舒唯垂下眸,看著桌角的某一處像是發呆,然後說,“也是最重要的,祝你達成心願。”
沈寂微怔。
溫舒唯手裡的酒遞過去,再次與他手中飲料輕砰,然後仰起脖子,一大口,直接把剩下的果啤喝乾淨。
窗外的冬夜,隻有風涼涼地吹著。
溫舒唯忽然在心裡嘲笑起自己的破酒量,難怪當年謝師宴幾杯酒就要他扛回家、連莫名其妙被人偷親了都不知道,稀裡糊塗過了這麼多這麼多年。真差得沒譜――幾度的果啤,一罐下肚竟然已經有了幾分眩暈感。
她嘲笑著嘲笑著,然後就低低笑了起來。
沈寂沉默地看著她,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一時無言。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很傻。其實不是的。”溫舒唯輕聲,喃喃地說,“我知道的。那些你埋在心底的,從來不對任何人說的事,我都知道。沈寂,我懂你,我了解你。”
沈寂忽然笑了,捏了捏她酡紅嬌豔的頰,“是麼。”
姑娘很認真地點頭,忽然抬頭,略微迷離的眸子望向他的眼,定定道:“你的愧疚,你的痛苦,我都懂。有些罪孽不能被寬恕,我知道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所以沈寂,我真心希望你得償所願。”然後一頓,聲音輕了些,“不要有後顧之憂。”
這些年,惡徒逍遙法外,無數英魂的在天之靈難以告慰。你的煎熬和掙紮,從來不為人知,但是我懂。
我愛你,所以我懂你,了解你。
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該做的事,不要有後顧之憂。
成全你自己,不要有後顧之憂。
我會好好地,乖乖地,在原地等你回家。
哪兒也不會去。
和溫舒唯微醉雙眸對視的刹那,沈寂忽然讀懂了這個姑娘藏在眼底深處,很多未說完的話。
他開口,嗓音微有些發啞,說:“好。”
溫舒唯聽見他回應,點點頭,像是放心又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可下一瞬,她忽然又說話了,這回聲音更小,吃吃笑起來,輕柔得就像真正的夢話,“其實啊,我真的沒有那麼偉大,真的沒有那麼關心你們的任務,你們的使命,你們的責任。我唯一想要的,隻有我的沈寂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最後四個字,她一直念叨了好多好多遍,笑著笑著眼角就泛起了淚光,然後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沈寂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眼眶卻微不可察地濕了。他輕輕吻住她的臉頰,啞聲低語,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說:“傻姑娘,我還沒見過你穿婚紗的樣子啊。”
所以溫舒唯,彆害怕。
為了你,我一定惜命平安,陪你百年歸老。
*
十二月底。一個再尋常不過,又不同尋常的周五。海濱之都天氣稍稍轉涼,天地間終於呈現出些許蕭索之態。
沈寂天未亮便出去了。溫舒唯醒來時,隻在床頭看見了一件防彈背心,和一張紙條,上麵的字跡銀鉤鐵畫有些潦草,用鋼筆寫著幾行字――
【背心穿上,以防萬一。等任務結束就帶你去試婚紗。溫舒唯,等我回來。】
她指尖溫柔撫過那一個個手寫字,很輕地笑了。
夜幕逐漸低垂。
港口高樓雲集霓虹閃爍,燈光在海麵上投落五彩斑斕的光,一艘艦長約250米,艦寬約25米的豪華遊輪停泊在港口位置。艙內同樣燈火煌煌,碼頭的露天停車場上豪車雲集,海風拂麵,豪車雲集,名流薈萃,衣香鬢影。
富商豪紳們衣冠楚楚,交談著,在侍者的引領下有序登上“梅瑞號”,一片歡聲笑語的盛況。
七點四十五分,一襲潔白禮服長裙的溫舒唯妝容精致,跟在徐驕陽身旁上了遊輪,走進宴會廳。
她身段窈窕膚色雪白,加上五官底子本就生得好,這麼盛裝一打扮,愈發明豔不可方物。一路上引來無數人側目注視。
溫舒唯毫無所覺,不動聲色打量四周。
梅氏晚宴,自然極近紙醉金迷之能事。
比起龐然絢麗的外形,梅瑞號的內部也絲毫不遜色。遊輪內部空間極大,裝修基調豪奢,金色成了整個大廳的主色調,碩大的水晶吊頂懸在頭頂,照耀著正中央一座巨型南極仙翁壽仙老人雕像,四處都張貼著紅色“壽”字剪紙。
仙翁白眉白須,笑眯眯的,額頭誇張突出,一手持法杖一手捧顆巨大壽桃,看著格外喜氣。
溫舒唯大致在宴會廳內環顧一圈。賓客們有男有女,其中還有不少金發碧眼的外籍麵孔,眾人三五成全,手持香檳談笑風生,男人們討論著股市風投生意場,富太太們優雅地分享著豪門之中的密辛八卦。
並不見梅鳳年和梅四少的人影。
溫舒唯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這時,一旁的徐驕陽從侍者手中取過兩杯香檳,其中一杯遞給溫舒唯,低聲道:“我看見《時代》的主編了,走,跟我過去。”
溫舒唯回過神,點點頭,跟在徐驕陽身後走向幾個衣著靚麗時髦的青年人。
徐驕陽笑著與幾人寒暄起來。
溫舒唯也笑著,卻頗有幾分心神不寧。餘光再次環顧整個宴會廳,抿起唇。
她不知道沈寂今晚的抓捕方案,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不知道他會在何時行動。她根本一無所知。
心懸在半空,怎麼也落不下去。
溫舒唯捏住高腳杯的手,不自覺收緊,用力到骨節處都泛起青白。
*
遊輪上,上流社會歌舞升平。
遊輪下,蛟龍突擊隊全體戰士冷靜待命,整裝待發。
港口附近一輛不起眼的貨車車廂內。沈寂身著作戰服作戰靴,神色冷峻,最後一次向眾人確認行動方案,“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眾人嗓音極低,異口同聲道:“沒有。”
沈寂目光冷而靜,片刻,他扭頭看著自己左手邊的第一個戰士,忽然喊了聲,“陳浩浩。”
陳浩浩立刻應:“到!”
“許展飛。”
“到!”
“劉成。”
“到!”
“楊子濤。”
“到!”
……
沈寂沉聲,每點出一個名字,便有一個年輕大男孩鄭重應答。最後,沈寂的視線看向最後蛟龍突擊隊裡,第一次深入前線執行任務的年輕軍官。他喊:“劉曉虎。”
這個頭回扛槍上戰場的二十四歲大男孩笑了,咧開嘴,露出他標誌性的滿口大白牙,“到!”
一圈人點完,全體都有。沈寂抬手用力拍了拍劉曉虎的肩,朝眾人說道:“這次行動,我們務必全力以赴完成任務,絕不辜負祖國和人民對我們的信任。”
眾人齊齊應:“是!”
沈寂環視所有戰士一圈,嗓音微沉,眸光一瞬冷狠,寒聲:“兄弟們,把你們的血性都給我亮出來。軍中利劍,海上蛟龍,召之即來,來之能戰。”
大家高聲回他:“戰之必勝!”
話音落地,沈寂靜了靜,又道,“我們全隊出來的時候,是十個人,回去的時候,也得是十個人。一個都不能少,這是命令。”
短短幾句話,竟教所有人都眼眶微熱。隊員們哽咽了,應道:“是!”
海麵起風了。
沈寂側目望向不遠處停泊在港口的巨輪,眯了下眼睛。
劉曉虎上前兩步,循著他視線張望幾眼,似有幾分焦灼:“寂哥,丁哥那邊還沒有消息麼?”
“快了。”沈寂沉吟道。
*
此次行動,海軍陸戰隊與國安局協作,雙方目標一致,分工明確。由於梅鳳年和意大利軍火商準備在壽宴上隱蔽交易,而此時遊輪上的與會賓客來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國,多達三百餘人。
既要保證遊輪上所有賓客的安全,又不能打草驚蛇讓梅鳳年察覺,這無疑給整個蛟龍突擊隊的行動增添了極大難度。
沈寂想了整整三天,才在周四晚上,與丁琦商量出了一個對策。
事實上,在國安局裡,除了丁琦這樣長期待在內部機關的核心工作人員外,大部分國安警察都長年處於外勤工作狀態,他們受過最專業的訓練,用最普通的身份隱於世間,擁有一份普通的職業,和普通人交朋友,和普通人結婚,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有的是教師,有的是保險銷售,有的是銀行職員。
這些外勤國安警察就像一顆顆螺絲釘,無聲無息地紮根在中國每個角落,定期為國家安全局提供各式各樣的情報,偵查間|諜分子,搗毀境外勢力在國內的耳目,與軍隊係統一起,奮戰在國防第一線,為守護國家安定築起一道道堅不可摧的高牆。
這時,西裝革履皮鞋鋥亮的丁琦已成功登上郵輪。他端著酒杯,閒庭信步似的,慢悠悠晃到了宴會廳外的監控室附近。喝了口紅酒。
雇傭兵偽裝成的黑衣保鏢守在遊輪的各個通道入口,麵無表情地謹慎巡視。忽的,一個臉上橫著道刀疤的雇傭兵看見了丁琦。他眼神不善,朝身旁的同伴遞了個眼色。
同伴抬眸望去。
隻見監控室附近站了個瘦高瘦高的男人。樣貌英俊,一身行頭天價,不知在乾什麼。
兩人警覺,提步走過去。
丁琦聽見腳步聲,眸色微沉,手腕一歪,把被子裡的紅酒灑在了自己的黑色西裝上。霎時間酒氣衝天。
兩個雇傭兵走過去一瞧,見這男人一身酒氣醉醺醺地趴牆上,渾然一個不爭氣的紈絝子弟相,相視一眼,沒多疑,轉身走了。
腳步聲遠去。
丁琦凜目,神色瞬間清明,左右環顧一番,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監控室。門鎖緊閉。他絲毫不慌,從褲兜裡摸出一枚回形針,掰直了,用尖銳一端插|進鎖孔。哢一聲,門開了。
監控室內也有兩個雇傭兵。兩人正喝著紅酒用英語交談,笑容淫|邪猥瑣,其中一個正誇大其詞炫耀著自己前幾天剛上過一個日本小明星。
兩人反應算敏捷的,聽見房門打開的瞬間便伸手摸槍,但還是晚了。丁琦兩記手刀劈過去,輕而易舉便將兩人撂翻在地。
兩個雇傭兵陷入昏迷。
他用腳把他們踢一邊兒,彎腰坐在了滿屏的閉路電視前,目光飛快掃視瀏覽。宴會廳,甲板,客艙……
突的,丁琦眸光驚閃。
其中一台閉路電視的畫麵中出現了幾個歐洲人的身影。為首的那個西裝筆挺風度翩翩,三十五歲上下,戴墨鏡,叼雪茄,一頭自然卷的長發散在腦後,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精細優雅味兒。
在西裝男旁邊還跟著一個神色冷漠的中年人。其它的人應該是西裝男的手下。
丁琦眯起眼,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幾下,放大畫麵,目光一瞬不離地盯著。數秒後,一行人出現在宴會廳的入口處,與此同時,又一行人走入畫麵。
是梅鳳年和梅家四少爺。
梅鳳年也抽著雪茄,一身紅色唐裝,紅光滿麵精神煥發。看見西裝男,梅鳳年立刻熱情迎上去,兩撥人站在宴會廳外寒暄。
梅四少一身黑衣安靜地站在梅鳳年身後,時不時拿手帕掩住嘴咳嗽,臉色冷漠。
丁琦沉聲,摁亮彆在後頸處的微型通訊儀,低聲說:“目標現身。”稍頓,重複一遍,“目標現身。”
通訊儀裡沙沙一陣電流音,然後傳出沈寂的聲音,冷冷應道:“位置。”
“宴會廳入口,梅瑞號地圖C區。”
“重複。”
“宴會廳入口,梅瑞號地圖C區。”
“繼續盯著。”沈寂說,“按計劃行事,燈滅為令。”
“是。”
*
宴會廳內仍舊溫暖如春,言笑晏晏。
“安東尼奧先生,勞煩你這麼大老遠跑一趟,我這老頭子可真太過意不去了。”梅鳳年笑著抽了口雪茄,用英語道。
“梅老的大壽,我當然要來。”安東尼奧說著,用手帕擤鼻涕,然後把擤過鼻涕的手帕隨手給扔到了地上。然後才像想起什麼似的啊了聲,掩住嘴,表情誇張,“抱歉,我沒拿穩,把梅老的地毯弄臟了呢。”
梅鳳年眼底的不悅一閃即逝,仍是笑,“沒關係。”往後頭遞了個眼神。一個黑衣男人頓時彎腰把意大利人扔出去的臟手帕撿了起來。
“這就是四少爺?”安東尼奧注意到站在梅鳳年身後的陰冷青年,誇張地低呼一聲,用英語道:“平時你跟我的人打電話,我還以為你七老八十。喲喂,你這聲音可真是難聽。”
“……”梅四少臉色一僵,沒有笑意地笑了下,不語。
“不好意思。”安東尼奧笑,“我嘴巴比較毒。”
所有人:“……”
梅鳳年勾了勾嘴角,拿著雪茄的手抬起來,比劃,請安東尼奧進宴會廳。安東尼奧摘下墨鏡,露出一副膚色冷白俊美精致的麵容,優雅一笑,轉身十分紳士地施施然進去了。
梅四少看著那道背影,目光霎時陰狠幾分。
一行人緩步進入宴會廳。
壽宴主人翁一登場,整個大廳瞬間安靜。溫舒唯抬起眼,看見梅鳳年的刹那,她心頭沒由來一沉。
溫舒唯眸色微涼,安靜地站在人群之中。
“承蒙各位朋友賞臉,”梅鳳年滿臉的春風得意,舉起手裡的紅酒杯,朝廳中眾人用中文道,“我這老頭子真是受寵若驚。今晚,大家遊海行樂,開懷暢飲,不醉不歸!”說完,梅鳳年又用英語重複了一遍。
賓客們紛紛附和,舉杯祝賀。
與此同時,“梅瑞號”駛出港口,朝遠處黑漆漆的南海深處航行過去。
梅鳳年一進入宴會廳,自然而然便成了全場焦點。一撥接一撥的人輪番過去敬酒,恭祝他福如東海,壽與天齊。
梅鳳年朗聲大笑,一一謝過。
數分鐘後,一個黑西裝上前幾步在他耳畔低聲說了些什麼。梅鳳年臉上的笑稍淡了些,點點頭,朝身前幾個富商道:“先失陪一會兒。”說完便轉身走出宴會廳,在入口處與安東尼奧等人會和,一道往船艙內部走去。
監控室內。
丁琦緊緊盯著幾道身影,看見梅鳳年等人走進了位於遊輪最裡麵的艙房,隨後便從所有閉路電視影像中消失。他打開了監控夜視功能,對通訊器說:“目標準備交易。船艙F區,房間號為215。”
*
今晚無星無月,夜色靜謐。
沈寂整個人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裡,雙手拽緊了遊輪吃水線附近的把手,臉色如冰,道:“重複。”
“目標準備交易。船艙F區,房間號為215。”丁琦的聲音從通訊器耳麥內傳出,南海忽然起了一陣狂風,信號似乎也跟著減弱,電流呲呲,不太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