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舒唯不受控製地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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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溫舒唯本是不講究什麼迎親送親之類的繁複禮節的。在她心中,隻要對方是沈寂,再簡單的婚禮儀式,她都會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但年輕人不在意的傳統婚俗,在老一輩心中卻至關重要,因此溫舒唯也便由著弟弟他們折騰去了。
一則讓老太太心裡高興,二則也是圖個喜慶熱鬨。
八點半整,軍裝筆挺的沈寂出現在顧宅二樓的新娘房門口。他俊朗的麵容一如既往的沉靜平定,整個人顯得十分之淡然,鎮定。
但,隻有沈寂知道,此時,他拿著捧花的手,指尖甚至在微微顫抖。
在過去的許多年中,沈寂曾無數次設想過今天的場景。他想象過她嫁衣盛裝的樣子,想象過她成為他新娘時含羞帶怯的容顏,想象過所有所有。
沈寂一直是個十分冷靜理智的人,丁琦曾經笑侃過他,說他心思太重城府太深,就連自己這個知己好友都看不透,仿佛天下間所有事都在他指掌之間。行一步,思百步,世上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心生波瀾。
獨獨溫舒唯是個例外。
譬如說,沈寂就從沒料到過,在即將迎娶溫舒唯的這一刻,他隻要一想到,他的溫舒唯就在這間屋子裡,即將成為他的妻子,自己就會激動到眼眶發熱。
暗自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沈寂抬手,輕輕敲響了新娘房的房門。
砰砰。
走廊上瞬間安靜下去,一幫子身著軍裝或西裝的英朗青年全都麵帶笑意,期待著,等待著,由衷祝福著。
不多時,屋內傳出顧小爺的聲音,涼悠悠吊兒郎當地明知故問:“誰呀?”
沈寂回答說:“我是沈寂,我來接我老婆。”
他音量不大,但周圍太靜的緣故,這道低沉好聽的嗓音卻隔著一扇門板,極其清晰地傳進溫舒唯耳朵裡。純白色的頭紗輕輕蓋在她腦袋上,她垂著眸,臉紅紅的,心尖忽的一顫,兩隻手無意識地絞緊了婚紗裙擺。
顧文鬆咧嘴笑起來,樂嗬嗬地衝門外喊:“喲,姐夫來啦?姐夫,要咱們開門,你是不是得意思意思啊?”
話音剛落,拎著一個巨大旅行袋的丁琦就跨著大步站到了隊伍最前麵。他往沈寂貼近了點兒,壓低嗓子,很好心地提醒道:“G,這意思就是這個。”說著,丁琦兩隻手指暗示性地撚了撚,衝沈寂擠擠眉毛,“問你要紅包,從門縫裡塞,塞到開為止。”
沈寂看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地挑了挑下巴。
丁琦當即頓悟,嘩一聲拉開旅行袋,從裡頭抓出了一大把鼓囊囊的大紅包往門縫裡塞。
擋門本就是圖個好玩兒吉利,顧文鬆和一眾親友們也沒有真要為難新姑爺的意思,過了會兒便把意思性地把門開了一道縫,大家繼續用身體抵著門,整個屋子裡歡聲笑語鬨哄哄的。
眼瞧著門開了一道縫,外頭一幫大老爺們兒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都是群當兵的血性漢子,年紀又輕,從後頭猛地發力一推,裡頭的一眾阿姨嬸嬸哪裡擋得住,瞬間房門大開,所有人都一擁而入。
“臥槽臥槽!慢點兒慢點兒,誰把我鞋踩掉了!”
“哎喲喂,我的腳……”
“哈哈哈……”
一幫大小夥子七嘴八舌地鬨騰著。
沈寂抬起頭,那一瞬,周圍熱火朝天人聲鼎沸,他的世界卻像靜了音。他的視線穿過所有人,筆直落在那道白色身影上。
和周圍人的咋呼歡喜不同,姑娘一身聖潔白紗,卷發柔順,微垂著眉眼,安安靜靜地坐在新娘床正中央。輕薄透紗從她頭頂垂下,將她的麵容遮擋,五官容顏影影綽綽,美得仿佛不屬於這個人世。
沈寂再也移不開眼。
隻一瞬,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圓滿。
好友們都懷揣著滿腔的祝福和感動,自然不會真的刁難新郎官。因此,在讓沈大佬念完“好男人守則一百八十條”、讓他做了幾個小遊戲,並找出兩隻婚鞋親手給溫舒唯穿上後,顧文鬆等人也就安靜地退到了一旁。大家臉上都帶著真誠的笑意。
整個屋子再次靜了。
溫舒唯心跳如雷,隔著一層薄薄的頭紗,她看見沈寂在自己身前站定,眼睛直勾勾注視著她。下一秒,她看見眾目睽睽之下,他手捧鮮花單膝跪地,就像他在亞城向她求婚時的那樣。
沈寂安靜幾秒,道:“溫舒唯同誌。”
“……”這熟悉的稱謂,讓溫舒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所有人都望著這對新人,懷著滿滿祝福。
“你馬上就要正式成為我的妻子了。”沈寂直勾勾盯著她,忽然很輕地笑了下,“你可能不知道,這一切對我來說,真的美好得就像一個夢境。”
溫舒唯眼睛濕了,輕聲道:“我也是。”
沈寂說:“從這一刻開始,我們的故事即將開啟一個全新的篇章。”他將鮮花獻上,向她伸出一隻手,““沈太太,你準備好了麼?”
溫舒唯破涕為笑,把手放進他掌心,“當然。”
這一刻,這個故事終於圓滿。
*
望著好友麵上幸福的笑容,程菲的嘴角也止不住地往上揚。眾人高聲起哄,喧鬨聲中,軍裝筆挺的新郎一把抱起了他的新娘,從婚房內離去。
人潮湧動著跟在後麵。
程菲落在最後,下樓梯時,她隱約聽見走在前麵的兩個男人在低聲交談。
“餘烈怎麼沒來?”
“聽老沈說是身上有案子,走不開。唉,這小子也真夠拚的……”
短短幾個字眼,程菲一陣怔愣,下一瞬生生一驚。鬼使神差似的,她想也不想地便疾步追了過去,一把拽住其中一人的胳膊,“請等等!”
對方回過頭來,是丁琦。
丁琦和程菲私下並無交清往來,他隻知道,這個漂亮姑娘是自家嫂子的好朋友,是這次的伴娘。看著程菲,丁琦的表情顯然有些狐疑,但還是禮貌地笑笑,說:“程小姐,有什麼事麼?”
程菲大腦一片空白,拽住他胳膊的五指無意識收得死緊,脫口而出地問道,“你剛才說……誰?”
丁琦茫然:“什麼?”
“你們剛才提到了一個名字,是誰?”程菲連問幾次,“餘烈,哪個餘?哪個烈?”
丁琦皺了下眉,答道:“是我們一個當警察的哥們兒,在雲南那邊。餘數餘,列水烈。怎麼?”
程菲眸光突的一跳。
餘烈。
雲南。
還有那個從雲南寄來的,畫著許多她兒時記憶的日記本……
會是巧合麼?
腦海中回響起溫舒唯那句輕柔含笑的話語――“我相信,命中注定的兩個人,不管經曆多少曲折,多少磨難,都一定會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