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季棠篤定道。
秦管事卻並不信,直接將朝露劍從季棠手中奪出,拆開那纏繞劍身的麻布條,拿在手中細細查看。
朝露劍是三年前季棠自無上淵劍穀之中取出,劍身通體澄淨明透,其色澤明如朝露,故以此為名。
朝露劍被拿走的一瞬間,季棠立刻就想要搶奪回來。
但是她的身體被定身訣束縛著,半點兒也掙不脫,隻能滿心焦急而無計可施。
果然,秦管事將朝露劍端著從頭至尾,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遭,眼中的光芒微微發亮:“果真是朝露劍!”
話罷看向季棠:“這麼說來,您果真是季家那位大小姐!青桑山上魔修滅門,您還活著?!”
季棠原本準備立刻否認,可是看到秦管事臉上瞬間流露出的驚喜,不似作偽,讓她即將出口的話語不由一頓。
而這一瞬的停頓被秦管事精準的捕捉到:“季姑娘,您真是季姑娘對不對?不會錯的,我曾遠遠的見過您一麵,知曉您的麵容!您怎麼會流落到這個境地......”
說著痛罵起來:“那些該死的魔修,真不是東西,九州怎麼能容忍這種敗類存在!”
他的語氣熟絡而熱烈,突如其來的真誠讓季棠懵了半晌。
她口中“我不是季棠”的蒼白辯駁甚至都沒來得及說出口,秦管事便直接解了壓在她身上的定身訣,將朝露劍用麻布帶重新纏繞嚴實,雙手捧著交還給她。
“方才冒犯,還請季姑娘原諒。若是季姑娘不嫌,可願意跟我回去鹿家?”
“您不要怕,我們家主曾受季家主恩惠,定然會保護您,不讓那些魔修知道您的蹤跡——”
季棠看著眼前被雙手奉還的朝露劍,愣了半晌。
自季家滅門,她從青桑山上活下來,到現在......十幾天了,這是第一個知曉她身份,沒有將她視作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又或者兩眼放光,喊打喊殺的。
這讓她的心頭一時不由湧上幾分酸澀。
在這份酸澀中,竟然懵懂著,遲緩的點了下頭。
隨即便被這位秦管事熱切的引著,要領她往鹿家去。
季棠不擅交際,對於季家在裴州城中的交際網絡並不熟悉,卻也曾在父親和師兄的閒談中聽到過鹿家的名姓。
鹿家主曾與季家做生意,向季家購買大量刻畫完成的符陣石,是位慷慨守信之人。
她從青桑山上下來,無處安定,總是遭受追殺,又用不了靈力,才不得已落到這般境地。
若是鹿家主能夠幫忙......
季棠不敢多想,抬眼向前。
前方便是鹿家的宅院,門匾上似是用靈生術寫下的“鹿府”二字,整方牌匾靈氣斐然。
“季姑娘請。”
秦管事殷勤的引著季棠踏入鹿家宅院,穿過精心打理,種植諸多罕見草木的花園,將季棠領至偏廳:“季姑娘先在此處稍候片刻,待我去稟告家主——他若是知道您平安無事,一準兒病全好了!”
說罷便快步匆匆踏出偏廳,尋家主去了。
季棠在偏廳並沒有等待很久。
歲至中年的男人頭發都沒有束好,隻披了件外套便從後院跑出來,衝進偏廳。一進門看見季棠,當即涕泗橫流,腳下不穩,撲了個趔趄。
季棠被嚇了一跳,忙去扶他。
卻被這位家主一把抓住:“季侄女,你平安無事,可真是,可真是太好了呀!老夫還以為整個季家都......老夫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父親啊!”
鹿家主年歲看起來比季棠的父親稍長,鬢邊華發滿生,隻摻雜著三兩縷灰黑。他頭發在腦後草草的紮著,緊緊握住季棠的手,滿是皺紋的眼角飽含淚水。
“鹿......鹿伯父。”季棠猶豫半晌,選了個稍親切些的稱呼,“您莫要太激動......”
“我怎麼能不激動,我怎麼能不激動啊!”
鹿家主抓著季棠的雙手不放:“季侄女,你父親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也不會忘。隻可恨季家遭難太過突然,我來不及出手援助......如今既尋著侄女,老夫定待你同親女兒一般!”
季棠對這樣的熱切十分不適應。
在季家時,雖然人們瞧見她時也熱切,可卻從沒有過此刻這幅場麵,一見到她就撲上來,涕泗橫流哭著說對不起她,對不起她全家。
季棠不知該答些什麼,隻能順著他的話語應下,默默的點頭。
鹿家主哭夠了,表完真情切意,才算是終於鬆了季棠的手,將她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一番。
滿身滿臉的汙臟,簡直與大街上人見了繞著走的小叫花子沒什麼分彆。
“季侄女,你這是......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季棠神情一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