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聞承霽突然把她叫出來是為的什麼，但是很難不往自己被認出來的方向去猜測。
季棠不想再去無端的相信任何人。
她不能去賭旁人對自己的態度，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上策。
這樣想著，跟在聞承霽身後走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約莫走出弟子住舍的區域，季棠才聽見他開口喚自己的名字：“李尚木。”
季棠有所準備，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向聞承霽看過去。
卻因眼前所見的景象而微微怔住。
入目漫山遍野的藍紫色，由遠及近，似重巒交疊，一眼望過去與微微深邃的夜色接連成片。頭頂遮月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經移走，月色清輝灑下，落在連接成片的繡球花上。
滿目幽幽，無邊無際。
竟然是......一片盛放的繡球花海。
一顆顆藍紫色的繡球花攢成團簇的形狀，大小如同繡球，錯落的生在深綠色的花葉之中，生在遍野的山坡上。
月色下仿佛披著層晶瑩通透的薄霜。
而一身月白色衣裳的青年站在那薄霜與藍紫之中，微微轉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讓季棠一瞬間想起，過往青桑山上，無數個海棠花枝開放的夜色裡，師兄也是這樣，一身月白色衣裳，在樹下目光柔和的望向她。
師兄。
季棠心臟微微一抽。
她沒有在青桑山上找到師兄的屍體，可卻也從沒聽到師兄仍活在這世間的消息。
若師兄還活著，早該找到她了。
季棠微微垂下頭，沉默了一瞬，收攏好自己的情緒，抬步向聞承霽走過去：“聞師兄，要同我說的事情，現在可以說了嗎？”
聞承霽全程觀察著季棠的神色，卻見這姑娘並沒有因為看到眼前無儘的藍紫色繡球花海而流露出驚訝的神情，反倒是眉頭微微蹙起，嘴唇輕抿著。
看起來......好像並不喜歡。
完蛋，鋪墊失敗了。聞承霽想。
但是人已經領到這兒了，不管李尚木是什麼反應，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聞承霽將話語在腹中來回滾了幾圈，躊躇著開口道：“嗯，小師妹......你是從裴州來的，對嗎？”
“是。”季棠麵色不變，低聲答道。
“是裴州的什麼地方？”聞承霽又問。
“我父母早亡，獨自一人。”季棠話語停頓了一瞬，身體向著旁側繡球花叢無聲的靠近了些，“沒有定居之處。”
“這樣......”聞承霽神色若有所思，“我是有一件事情想詢問師妹。大約半個月前，我曾離開宗門，往裴州城。那個時候，不知道你在不在裴州城中，有沒有......見過我？”
話音未落，聞承霽忽覺眼前有冷厲之氣撲麵而至。
聞承霽的感知敏銳，當即便要側身閃躲，卻驟然撞上李尚木的眼睛。
少女眼瞳漆黑如墨，猙獰凶狠。
背逆著從後而來的光色。
望見這雙眼，聞承霽動作不由僵愣一瞬。
便是這僵愣的一瞬，讓他的胸膛被少女的掌風擊中，身體不受控的向後摔仰，壓過雜亂的花團，整個人陷落到藍紫色的繡球花叢中去。
身側繡球的花瓣紛飛，背後傳來震顫肺腑的痛感。
聞承霽痛得吸了一口冷氣，尚來不及起身，眼前視線便驟然一暗。
一枝剛剛折斷的，尚帶著鮮嫩根莖氣息的繡球花枝自下而上，用力的抵在他喉頸下方的皮膚處。
花枝灌滿靈力，銳氣非常。若不是聞承霽方才眼疾手快，動作反應的迅速，險之又險的抓住那花枝的近端，遏製住它繼續向前——恐怕它現在已經在他的脖頸處紮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