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浪朝他身後揚揚下巴。
江放愣愣回頭,透過木隔板的縫隙,朦朦朧朧瞄見一個女人在隔壁坐下。
沈蕩把他東張西望的腦袋掰回來:“浪總不在有女人的地方抽煙,咬著解癮而已。”
江放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就浪總這種把女人當寶的男人,我剛剛居然在懷疑他的性取向?我可真是有眼無珠。”
“可不是嘛。”沈蕩笑著看程浪一眼,“你不知道,人家剛回國就開始‘狩獵’了。”
“喲嗬,哪家姑娘來頭這麼大,能叫浪總親自出馬?”
沈蕩聳肩表示不知道:“浪總說了,女人是本書,要慢慢翻才能讀出驚喜,一次把人家七大姑八大姨都給查乾淨了,還有什麼探索的新鮮感?”
“高還是浪總高,”江放朝程浪抱了個拳,又止不住好奇,“那是什麼樣的姑娘,這個能說吧?”
沈蕩昨天跟程浪私下見過一麵,聊了些近況,大致曉得那姑娘,見程浪不太有興致在吵鬨的環境說話,主動代答:“挺軟一姑娘,家裡經濟條件應該一般吧,上班受了委屈,一個人偷偷掉眼淚,給她送件貴點的裙子,不好意思收,問她名字,扭扭捏捏不敢講。反正每次浪總輕輕一撩,她就不知道接什麼話,特彆純……”
這邊幾人聊得熱鬨,可談話內容經過放克樂的混編,傳到隔壁卡座的朱黎耳裡,卻全成了分辨不清的男低音。
朱黎隻在bgm間奏空檔聽見最後那幾句,心裡感慨,八百年過去了,有錢男人還是最吃清純小白兔那一套。
幾杯威士忌下肚,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徐翹十五分鐘前發來的“再五分鐘就到”,和十分鐘前發來的“再五分鐘就到”,又催了一次:「你想直接來撿我屍的話,可以再慢點。」
回答她的是徐翹本人的聲音:“一排威士忌就嚷嚷著要倒,這酒量,你以後出去可彆說是我朋友啊。”
朱黎抬起頭,見徐翹踩著一雙吸睛的鐵鏽紅薄衫褶皺透明靴嬌俏走來,風衣裡是“恃腰行凶”的露胃毛衣搭高腰皮裙,颯氣到她忍不住吹了聲流氓哨:“看來收費站沒把你蹉跎壞啊。”
徐翹上樓後,駐唱台剛巧換了首特彆鬨騰的歌。她沒聽清,把風衣遞給侍應生,坐到朱黎對麵問她說什麼。
朱黎提高聲又重複了一遍。
徐翹指指自己遮瑕也蓋不住的黑眼圈:“這還不夠蹉跎我呢?”
朱黎笑得前仰後合:“看你過得這麼慘,我突然覺得自己那些破事兒也沒那麼糟心了。”
徐翹轉頭跟侍應生要了杯特調,問她:“誰又擋我們小朱總的財路啦?”
朱黎這創業之路,說來也是不容易。
朱家這一輩男丁輩出,卻隻有朱黎一個女孩。原本朱爸爸的意思呢,是像培養名門閨秀一樣培養朱黎,養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秀外慧中德藝雙馨,到了年紀就讓她嫁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給朱家添個商場上的後盾。
但朱黎討厭這些,又是不婚主義,又是心向事業,可想而知麵臨多大的阻力。
她擺擺手,示意不想說:“越說越煩,還是給我講點你的糟心事兒吧,我聽了興許能痛快點。”
“我還真有點不吐不快。”
兩人一拍即合,徐翹劈裡啪啦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跟程浪三天沒見上麵的事講了個囫圇。
朱黎瞠目:“你們這可有點複古了啊,都二十一世紀了,還在用這種兩千年前的約會方式?不是,兩千年前的老祖宗都知道交換地址書信往來,約個花前月下的了,敢情你們能不能見麵純靠運氣啊?”
徐翹生氣地挺直了背脊:“這能怪我嗎?他一大男人不主動,還得我個小姑娘倒貼?而且他說喜歡含蓄的啊,那我隻能憋著嘛。”
“難道他是零基礎開荒選手?”朱黎不解地回想了下那天酒會上跟程浪的短暫接觸,光一個把酒的手勢,就看得出這男人是在風月場上依紅偎翠慣了的,“不對,那男人看起來絕對是個高玩啊。”
徐翹接過侍應生遞來的雞尾酒,歎了口氣:“既然這樣,都夜半幽會那麼多次了,他怎麼還不問我要電話?”
她話音剛落,駐唱台一曲終了,樂隊換場,耳根忽然清淨了,一個男聲在這空檔從隔壁傳來:“咱這‘放浪蕩’好不容易湊齊活兒,才幾把色子,你這麼早就要走啊?”
有人答:“睡覺去,你們玩好。”
徐翹一愣,以為自己日有所思幻聽了,扭頭朝身後隔板縫隙定睛望去,卻當真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朱黎剛要問“怎麼了”,嘴一張被她捂住。
徐翹比了個“噓”的手勢,側耳去聽男人們的對話。
“你時差還沒倒完啊?”
“倒完了。”
“那你這也太睡早了吧。”
“為了個小姑娘,天天半夜不睡覺去高速兜風,困得我眼皮打架。”
朱黎比個“哦豁”的嘴型,吃瓜表情已經到位。
徐翹後背使勁兒往隔板貼,恨不得把耳朵穿過去。
“嗐,我們浪總撩妹還用得著走這流程?裝什麼君子,直接上去要電話啊。”
“這不是看著太清純,下不了手嗎?”
徐翹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用眼神無聲向朱黎提問:我清純?
朱黎狐疑地搖搖頭:你跟人家裝純了嗎?
徐翹滿臉無辜:沒有啊!
無辜完又覺得不太對勁。
說起來,程浪幾次正麵見她,她的確剛巧不是哭唧唧就是慘兮兮,還老穿一身樸素又不顯身材的製服,配老氣橫秋的盤發……
難道是這些接地氣的表象給了他錯覺,以至於那天在黎頓,他真沒認出模樣大變的她?所以他借她外套,也許隻是發現她走光了,隨手樂於助人?
原來這就是她錯過愛情的理由!
世人對她,竟有這樣的誤解!
朱黎張嘴剛要說什麼,被一臉含恨的徐翹豎掌止住。
事後,徐翹一度懊悔,如果此時此刻,她能夠好好聽朱黎講話,一定不會作出接下來那個愚蠢的舉動。
可惜梁靜茹和林俊傑都說沒有如果。
她徑直抱著一腔被誤解的憤恨轉過身,從隔板探出了腦袋:“那個,抱歉打擾了……”
五道目光齊齊朝她射來。
徐翹盯緊了程浪眼底一閃而過的錯愕之色,清了清嗓:“我覺得,其實她可能沒你想得那麼清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