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浪垂了垂眼,朝後避讓。
護士這時候倒站在徐翹這邊了:“哎這男朋友怎麼當的?躲什麼呢,手倒是給她抓著啊。”
徐翹:“?!”雖然不是男朋友但這男人怎麼回事?
程浪:“……”這種事還有說出來的?
高瑞趁徐翹看不見,立刻偷天換日地把自己的胳膊遞到了她手邊。
哪知徐翹碰著以後,嫌棄地推開了“程浪”:“不要了!”
程浪虛虛指指高瑞,還沒對他的多事表達不滿,忽然聽見一陣碎碎念透過西裝布料傳出來:“老師讓小明用‘有,有,還有’造句,小明回答說——昨天去外婆家做客,外婆給了我一隻雞腿,我吃完後問還有嗎,外婆說,有,有,還有!”
程浪、高瑞、護士:“?”
徐翹手指緊揪著床單,嘴裡以一種掩耳盜鈴的氣勢越念越大聲,大有“隻要我笑話講得夠快,針就紮不痛我”的意思:“巡房的護士看到病人在喝酒,提醒他——小心肝!病人笑著回——小寶貝!”她講到這裡,聽護士和高瑞窸窸窣窣笑個不停,不滿地掀開西裝,“怎麼還不紮?趁我不注意趕緊紮下去呀!”
護士麻利地推了一針,鬆開壓脈帶:“不好意思,這笑話太有趣了。”
徐翹眨眨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委屈而泛紅的眼:“這是我講給自己聽的呢……”
護士用一種“從業多年沒見過這麼自立自強哄自己打針的,你女朋友可真是個人才”的讚賞目光看了看程浪,推著治療車離開:“以後把你女朋友喂飽點,她就不用捱針了。”
程浪沒打算跟無關人士多費口舌解釋他和徐翹的關係,對護士笑著點點頭表示感謝。
徐翹則是怔得忘了解釋,愣愣看著她的“男朋友”,吸吸鼻子:“啊?我不是笑暈的嗎?”
“隻是餓暈的。”
“……”什麼叫說話的藝術?短短五個字,沒有華麗的辭藻,卻讓人一下感同身受到那種“老子還以為你得了絕症火急火燎送你來醫院結果你他媽隻是餓了”的心情。
“想吃什麼?讓高特助去買。”
徐翹最近很少產生饑餓感,即便到低血糖的地步也沒覺得有多少食欲,搜腸刮肚地琢磨半天,才稍微提起一絲興致:“嗯……蟹黃湯包,鮮蝦腸粉,梅菜酥餅,再來杯美式吧。
“太油膩了,”程浪扭頭吩咐高瑞,“給她一碗白粥。”
徐翹氣笑了:“那你問我乾什麼啊?”
“如果不問,你能感覺餓嗎?”
徐翹還沒分辨出他到底是真那麼用心良苦,還是在伺機報襲臀之仇,又聽見他的下一問:“需不需要給你換單人病房?”
她搖頭。搬來搬去指不定又滑針了。
“行,”程浪看了眼腕表,“那我先回國展中心了,你一個人……”
“不可以!”徐翹急急打斷他,“我從來沒有一個人在醫院打過點滴!”
“高特助很快就回來。”
“他又不算……”說不算“人”倒是過分了,徐翹撇撇嘴,“不算我熟人。”
程浪倒是想問“難道我算嗎”,默了默,一口氣沉沉壓下去:“那幫你聯係你家裡人。”
“等他們到醫院,我都輸完液了……”
程浪揚揚眉,意思是他今天就得耗在這兒了?
看他不情願,徐翹歎了口氣,躺下來背過身去嘀咕:“好吧,小程總公務繁忙,確實沒必要為了我這麼可憐的弱女子耽誤區區一個下午,我一大活人,哪比得上國展中心那些不會動的古董呢?”
程浪的眼睛一點點眯起,臉上多了幾分從未見過這種小姑娘的匪夷所思。
“沒關係,我可以獨自忍受病痛的折磨,就算急診間人來人往,說不定哪時就磕著碰著了我,我也絕不害怕,哪怕一閉上眼全是噩夢,我也能熬到雲開月明,你走……”
徐翹叭叭叭著扭過頭去,對著空空如也的床邊驀然愣住。
大概消化了足足三分鐘,她才緩過勁來,接受程浪確實、真的已經殘忍離開的現實。
她縮在被窩裡冷靜了一會兒,發現冷靜不了,最終撥通朱黎的電話,泫然欲泣地吐起了黑泥。
“負心漢,這男人就是個負心漢!看看,喜歡你的時候接你下班,誇你可愛,玩命撩你,不喜歡你的時候,你打針,他避你如瘟疫,你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他一句話不留把你丟下……什麼彬彬有禮,什麼溫柔體貼,全都隻是為了泡妞而已!發現泡錯人了就立馬恢複本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