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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浪這個像是在說“小姑娘你還是嫩了點”的變態笑容, 讓徐翹有點想拒絕出席。
但工作室其餘五人已然集結完畢, 歡歡喜喜坐上商務車, 說著“托羽小姐福”之類的話, 作為今晚迎新的主角,徐翹又很難開口掃眾人的興,最後隻能收拾起畫具下樓。
不過程浪變態歸變態, 一小時車程後,當徐翹走進一家深藏在北城胡同裡,滿場無人的法式餐廳時, 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男人不愧有一海塘好妹妹,審美品位真是不賴。
穿梭在幽深古樸的東方巷弄,目之所及卻是西方濃墨重彩的中世紀壁畫和銀燭刀叉, 飄窗邊乳白色的歐式窗幔被弄堂風吹得如夢似幻, 整個餐廳都充斥著一股時空顛倒的不真實感。
而女孩子們通常把這種不真實感稱為:浪漫。
隻不過,真有職場聚餐會來這種約會聖地包場嗎?
她沒上過班, 彆誆她。
那輛商務車上三位女士下車後的反應, 給了徐翹答案——
林白張著嘴愣在原地。
前台小妹蘇杉直接母語失能, 一嘴韓劇腔:“哦莫, 哦莫……”
工藝師羅莎推了推蘇杉, 讓她彆沒見過世麵似的丟人, 說完後,自己卻情不自禁挺胸收腹,擺出迎接大場麵的端莊姿態。
等走進餐廳, 看見廳堂中央那張圓桌上燃成一片的高塔燭台,另外兩位男士也忍不住交頭接耳:“真沒走錯地方?”
員工聚餐不該是火鍋燒烤大排檔,K歌打牌來一套嗎?怎麼搞起了燭光晚餐?
“沒走錯。”一道男聲在眾人身後響起。
服務生立刻拉開尊位的座椅。
程浪走上前來,鬆開西裝紐扣,坐下來抬抬手:“都坐吧。”
眾人被這奇怪的氛圍和老板的架勢震到窒息,一動沒有動——主要是沒人敢坐程浪旁邊。
隻有徐翹抽了抽嘴角,正要往離程浪遠的位子走,卻見他拿食指點了點自己右手邊:“羽小姐今天是主賓。”
主賓位的座椅被服務生拉開。
眾人全都看向徐翹。
徐翹一臉“ok,fine”地坐了過去,其他人這才陸續落座。
程浪微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程,是這間工作室的合夥人之一。”
“程總好!”眾人腰背筆挺,齊刷刷點頭。
程浪笑著比個手勢示意大家隨意點。
徐翹因為不合群的沉默,掩嘴咳嗽一聲,對這無聊的開場白環節打了個嗬欠。
林白提議:“程總,那讓大家都作個自我介紹吧?”
程浪點點頭,指關節輕輕敲敲右手邊,給徐翹個暗示——聽好。
哦,原來這些場麵話是為她準備的。
五人依次介紹了一輪,徐翹記下了,除了她的助理和前台小妹外,工作室目前有三名技術崗成員,分彆是一男一女兩位珠寶工藝師,和一位男珠寶設計師。
輪到徐翹,她有些不習慣這種職場新人的定位,清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說:“羽立,羽毛的羽,站立的立,是新來的實習珠寶設計師,大家……那個,多多關照。”
程浪撇過頭彎起嘴角。
笑什麼笑啦。徐翹在桌下悄悄踢他皮鞋。
程浪收斂笑意,對眾人道:“羽小姐是鬱總介紹過來的實習生,剛畢業不久,不如在座各位工作經驗豐富,往後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家多擔待。”
哪個沒來頭的實習生能剛一入職就分配到助理,迎新聚餐直接坐主賓位?這種角色,敢不擔待嗎?
眾人樂嗬嗬回應:“啊,當然當然。誰都是這麼過來的嘛!”
開場結束,程浪給服務生點頭示意點餐。
眾人人手一本餐單,看著價目欄乾瞪眼半天,你跟我抖抖眉毛,我跟你咬咬嘴唇,誰也沒敢先吱聲。
徐翹並沒有發現眾人的異樣,中午過了飯點,沒好好吃飯,這會兒看到菜單,肚子咕咕一叫,同事全都虛化成背景,轉頭跟服務生說:“先來杯餐前氣泡酒,前菜要吞拿魚沙拉,然後……櫻桃鵝肝,黑鬆露海膽,墨魚汁炸蝸牛,安格斯牛裡脊,奶油龍蝦湯,甜點給我上份舒芙蕾,要半糖,再開一支……”
眾人聽她報一個菜名,就立馬在價目欄上瘋狂找對應價格,等她一溜說到最後,驚愕抬頭。
徐翹頓住,緩緩扭頭看向程浪,跟他擠眉弄眼——難道是我點太多了嗎?
程浪剛才正低頭看菜單,也沒注意其他人反應,眨眨眼回憶了一下她的點餐,沒覺得哪裡不對,朝她抬抬下巴,示意繼續。
徐翹卻被大家看得有點虛:“不用了,就……這樣吧。”
程浪抬頭看向緊張兮兮的其他人:“如果沒什麼特彆的想法,就按羽小姐的一人一份?”
眾人點頭如搗蒜,心裡隱隱約約劃過一個念頭——為什麼感覺自己坐在這兒好像擺設呢?
因為程浪的社交手腕應付這種場麵遊刃有餘,等菜上來,徐翹幾乎沒了開口說話的必需,全程專心致誌地吃。
倒是程浪為了給她用餐提供一個氛圍和諧的背景板,不讓場麵僵冷,一直忙於與其他人交談,一頓飯下來根本沒吃多少,最後那份甜點直接沒打算動,問了句:“我不吃甜的,有人想吃兩份嗎?”
這誰敢舉手啊?
前台小妹蘇杉很有眼力見地指指徐翹:“羽小姐好像還沒吃飽呢。”
“……”剛乾完一份舒芙蕾的徐翹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