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早早地讓自己看淡這些事,才能活得不那麼作繭自縛。
徐翹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元旦跨年夜,你不是問我,對我爸娶我後媽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
程浪點點頭,安靜地聽著她講。
“當時跟你說的差不多是實話啦,我真的早就不介意這件事了。雖然一開始是有怨言,剛被接到北城,得知自己多了個後媽和弟弟,我確實特彆恨我爸,跟我爸大哭大鬨了好一陣。後來那年生日的時候,我拆了我媽寫給我的信。”她說到一半,補充解釋,“就是之前我爸托付給你的那些信,是我媽生前留下來的,寫給每年生日的我。”
程浪把她的頭發彆到耳後,摸了摸她的臉頰:“你上次說,你媽媽留信說,如果你爸爸再娶,讓你不要怪他。”
“對,其實原本我看了這些話,不一定肯諒解我爸,但拆這封信的時機,剛好是我為這事最難過的時候。我當時在想,我媽媽是不是其實一直在天上看著我,否則怎麼會這麼巧呢?我就覺得我不能再跟我爸大哭大鬨了,我媽看到會擔心。而且我媽這麼了解我,我光是表麵上裝著接受我後媽,裝著若無其事,是沒有用的,我得打心底裡看開這件事才行。這麼一思量,慢慢地,我就真的想通了。”
徐翹眨著眼說:“說起來,好像真是冥冥之中,我媽媽在開導我。否則我還不知道會長成什麼刺棱棱的中二非主流疼痛少女呢!”
程浪低下頭去看她。
她在說這些事的時候,完全是平鋪直敘,甚至還有心思說笑,似乎真的已經不難過。
反倒是他心中酸澀,很想為她做點什麼。
他把她攬緊一些,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徐翹笑著看他一眼:“心疼你家寶貝啦?”
“嗯。”程浪點頭承認。
“那等會兒見家長好好表現咯!”徐翹戳戳他的衣襟。
*
一小時車程後,徐翹和程浪抵達墓園。
二十年前修建的公墓,設施都已老舊。上山的台階雖然前幾年被重新修葺過,下雨天依然有些坑坑窪窪。
兩人穿一身黑,程浪是一身西裝,徐翹是一身長風衣,走過幾段台階後,衣服上都濺起了星星點點的泥濘。
徐翹知道程浪肯定從沒來過這麼簡陋的墓園,一路熟門熟路地指點他走這邊,走那邊,避開不平穩的磚麵。
程浪一手撐長柄傘,一手扶著她胳膊,好笑道:“我會看路,你顧好自己腳下就行。你這樣,你媽媽該生氣了。”
“氣什麼啦,”徐翹被他逗笑,“我媽媽脾氣超好的!”
因為程浪一直以見家長的態度麵對這次掃墓,徐翹每年這天慣常灰蒙蒙的心情似乎也變得輕鬆,恰好走到半程雨停了,她指指天說:“看吧,我媽對你很滿意。”
程浪收起雨傘,交給身後助理,笑道:“那真是萬幸。”
到了地方,兩人從助理手中接過清掃工具,蹲下來親手擦拭墓碑,拂去上麵的雨水和泥漬,然後把花束鄭重地放在碑前。
徐翹站起來的時候,程浪適時扶了她一把,怕她蹲久了又犯暈。
徐翹指指程浪,對墓碑說:“媽,您看到了吧,這我男朋友哦。”
“阿姨好。”程浪對墓碑鞠了一躬。
“他記得我有低血糖,知道我站起來的時候需要扶一把,是不是還挺像樣?”
“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誇我?”程浪偏過頭笑。
“平時有什麼好肉麻的,這不是關鍵時刻為你爭取點印象分嗎?”徐翹覷覷他,“不要拉倒啦!”
“要,”程浪揉揉她腦袋,“你再替我多說幾句。”
徐翹想了想,說道:“媽,您也知道我很嬌氣的嘛,我本來以為,我爸在國外創業,我一個人生活就不能過得像以前那麼講究了。可是沒想到,這個人比我爸還誇張哦!”她戳戳程浪的腰,“最近我腦力勞動比較辛苦嘛,他管我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就算了,晚上還給我準備宵夜,我一天吃五頓,兩個月胖了四斤,體重差點點就過百了!而且他還不許我在家走路,到哪都抱我去,您說他是不是想把我養成豬,這樣就不會有人跟他搶女朋友了?”
程浪配合道:“阿姨,您把女兒生得太優秀,確實讓我有這種困擾。不過您放心,我會讓她胖得很健康。”
“給你點陽光你還以為太陽不會落山了!我不胖,誰愛胖誰胖去!”徐翹罵道。
兩人吵來鬨去地打嘴炮,一個笑一個罵,不知怎麼,徐翹還真覺得這一幕像極了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見家長的情境,哪怕她媽媽什麼話都沒有講。
臨到分彆,徐翹對著墓碑揮了揮手:“媽,我們走啦,您好好照顧自己,我倆明年再一起來看您哦。”
程浪似乎對“一起”這個詞有些感懷,默了默,對著墓碑再次鞠了一躬:“阿姨再見,希望明年是三個人一起來看您了。”
徐翹笑眯眯地點點頭,跟著程浪沿原路往山下走,走到一半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等會兒,你剛最後一句話,三個人是指我和你,還有我爸嗎?”徐翹道出了自己默認這話時的理解,說著說著卻沒了底氣。
“為什麼第三個人是你爸?”程浪果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還能是誰?”徐翹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程浪攬著她腰的手繞到她小腹,輕輕撫了撫:“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