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番外·朱黎x江放篇(二)
傅梨有點摸不準江放的脾氣。
她和江放最初是在一場宴會上遇到的。以她的家庭條件, 原本夠不著那樣的宴會, 是因為念小語種專業,成績出挑, 經學院老師牽線搭橋, 接了個賺外快的活, 去給一位外國賓客當翻譯, 才在席間跟他認識。
後來江放找她當女伴,她把這件事視為同樣的賺外快性質,當然覺得自己賺來的錢可以任由自己支配, 哪知道他會因為她拿這錢去泡……不是, 去追求真愛,就跟她翻了臉。
江放跟她翻臉以後,她以為他喜歡她,可事後卻聽他跟彆人說:“嗐, 手頭妹妹多的是,能喜歡這麼個黃毛丫頭嗎?”
彆人問:“那你氣什麼, 你缺這點錢?”
江放答:“我給她的錢, 被她拿去養小白臉,我這麵子往哪擱?”
傅梨當下有了結論:原來隻是因為麵子。
可現在江放質問她的這個說法,又叫她稀裡糊塗起來:一個麵子問題能記恨半年?而且他這語氣聽起來跟捉奸似的。兩人這半年分明又沒什麼聯係。
傅梨緩緩挪開捂著宋冕嘴巴的手, 正尷尬地左右為難, 卻見江放川劇變臉似的一笑,順著剛剛那句“哥哥挺多啊你”,朝宋冕調侃起來:“得了, 你這乾哥哥來接人了,我這親哥哥就功成身退了。”
宋冕看了一眼傅梨,又看向江放的眼睛。
傅梨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不知怎麼,她覺得這兩個男人似乎在無聲的對視裡達成了一場複雜的交流。
宋冕在片刻沉默之後點了點頭:“那我們先失陪了。”
傅梨僵硬地跟著宋冕走向出租車,半道裡回頭看了眼江放。
江放兩指並攏一揮,像在致禮又像在道彆。
宋冕看了眼傅梨頓住的腳步,回頭道:“不走嗎?”
傅梨連“哦”兩聲,跟他上了車,等車發動後,還在想江放剛才到底什麼意思,心不在焉的時候,忽然聽見身邊人溫溫和和地問:“好像是挺多哥哥的?”
“……”傅梨冷不丁一個醒神。
這才是真來“捉奸”的啊。
朱黎並不知道美術館外這一出戲劇。
江放送傅梨出去後,她也準備離開,隻是臨走卻接到家裡一個電話,質問她是不是惹了周家太子爺不快,讓她跟人去賠禮道歉。
消息傳得這麼快,腳趾頭想想就知道,一定是當事人打的小報告。
多大的人了,還周家太子爺呢,來這套小學生把戲?
朱黎原本礙著兩家有生意往來,忍一時風平浪靜,現在可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氣。
要道歉是吧,那就好好給他道一道。
她折返回宴會廳,拿上一支紅酒,笑盈盈地走到周捷麵前,說:“周總,您剛剛是不是生氣啦?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該晾著您跟彆人走,我這走得實在不安心,越想越覺得虧欠您,所以還是回來了,給您敬酒賠個不是。”
對麵周捷正笑得滿意,突然臉上一涼。
朱黎手中的酒直直潑了過來。
周圍賓客一陣驚叫。
朱黎穩如泰山,從笑盈盈到陰沉下臉隻花了半秒。
她看著那猩紅的酒液從他的額頭緩緩淌下鼻梁,冷笑道:“這樣,周總舒服些了吧?”
“你……”周捷抬起手,下意識想做什麼,一看旁邊這麼多人,又把半空中的手放了下去。
朱黎冷冷瞥了眼他這隻看起來是想甩她巴掌的手,蹬著高跟鞋轉身離開。
她這酒潑得瀟灑,人走得利落,後患卻無窮。離開北城美術館,上車後,家裡電話一個接一個打進來。
她爸的,她叔的,她伯的,她幾個哥哥的……
她掛了一通又一通,有一通不小心手滑接通了,還沒把手機放到耳邊,就聽見聽筒裡頭傳來劈裡啪啦一頓罵。
這還是沒開揚聲器的效果。
朱黎受夠了,把手機撂在車上,叫停司機,下車後重新打了個計程車朝玉錦坊去,走進muse,讓人上酒。
沒想到,隔壁卡座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朱黎?”
朱黎回過頭,看見江放跟她一樣,一個人占據了一圈卡座,麵前擺著一排威士忌,已經喝空不少。
她愣了愣:“喲,江老板,沒送到妹妹,一個人來這兒借酒澆愁?”
左右朱黎剛剛都目睹了他的慘狀,江放也沒否認:“那小朱總是沒哥哥相送,一個人來這兒買醉?”
朱黎嗤笑一聲:“錯,我是哥哥太多。”
“你也有一打好哥哥?”江放拿指關節叩了叩跟前的茶幾,“來,跟我聊聊你們女人叫‘哥哥’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沒空。”朱黎微微一笑,跟旁邊侍應生打了個手勢,“開酒。”
“我請你喝酒啊,今晚你想喝多少,我全包,你過來我這兒。”江放招呼。
朱黎不為所動:“不好意思,不缺錢。”
“那缺陪聊嗎?”江放提議,“反正都是喝酒,兩個人比一個人有滋味吧?”
朱黎遠遠覷他一眼。
以前跟家裡鬨矛盾,她確實常常找陪聊喝酒,對象是同樣愛喝的徐翹。
但今晚顯然不行。這個時間,程浪正在給徐翹過生日。
她想了想,學著他剛才的手勢,拿指關節叩了叩茶幾:“那你過來。”
“有區彆?”江放挑了挑眉。
“我過去,是我給你當陪聊,你過來,是你給我當陪聊,明白?”
江放笑了一聲,扯鬆領結,點點頭,起身到對麵坐下:“行啊,給你這個麵子,說吧。”
“說什麼?”
“你的好哥哥們啊。”
朱黎嫌棄地看著他:“上個床還得有前戲呢,不先喝點酒,乾說怎麼說?”
“……”這嘴還挺辣?
江放拿起杯子,往她麵前一擱:“喝,管飽。”
朱黎一氣三杯,看他倚著沙發一動不動,瞥瞥他:“乾喝也不爽,既然來當陪聊,你給配點樂吧。”
“?”
朱黎扯扯嘴角,笑得十分理所當然:“我這人自己不高興的時候,喜歡聽彆人說點不開心的事,讓我開心開心。”
江放樂了:“我能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得了,我有眼睛,看得出來。”朱黎拿兩根手指虛虛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喜歡人家小妹妹,乾嗎不表白?”
長得不賴,又是富二代,生意做得也挺湊合,家庭關係還簡單,沒什麼財產紛爭——就江放這種條件,搞什麼暗戀?
“嗐,”江放也不裝了,“這不是小妹妹看著太單純,不好太直接,本來想溫水煮青蛙嗎?”
這話聽著耳熟,程浪當初似乎也在這地方說過。
但人家程浪好歹態度是明朗的,要不徐翹也沒法斷定他對她有意思。
朱黎笑得沒心沒肺:“那你水燒得也太涼了吧?人家明顯就沒看出來你對她有那意思。”
江放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從今兒起,確實沒有了。”
“男未婚女未嫁,這就放棄了?她不是也沒追到那位‘213’嗎?”
江放“嘶”了一聲:“我覺著快了。”
“你怎麼知道?”
“人家剛才原本已經走了,特意折返回來接她。”
“被你碰上了?那這是修羅場啊,你沒跟人打一架?”
“粗鄙。”江放虛虛指指她,“君子動口不動手,我江放是這種粗鄙的人嗎?”
朱黎聳聳肩:“那你就這麼讓她跟那男人走了,也不管人家是騾子是馬,靠不靠譜?這大晚上的,小妹妹給人欺負去了呢?”
江放收斂笑意:“不會。”
朱黎隱隱嗅到了隱情的味道,手撐著茶幾邊沿,靠近過去,好奇道:“看來認識,誰呀?”
江放歎了口氣,看上去不太想講。
“說啊,”朱黎給他倒了杯酒,推過去,“你說完了,我就講我的好哥哥們。”
江放仰頭一杯酒下去,默了默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