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衣服果然還是個坑。
它一聲不吭地忍到現在,找這種時候突然開口說話。
蘭盞目光停在安稚身上,蹙了蹙眉,“你身上這件是‘舌燦蓮花’?”
有弟子也終於認出來了,“對,好像傳說中‘舌燦蓮花’就是金瓊草絲織,上麵還繡著解語鳥。”
“我聽說解語鳥能從穿衣服人腦子裡搜羅詩詞警句,把它說出來。”
“據說一共有兩件,一件藍色男款,一件鵝黃色女款,藍色那件在沐容才子那裡。”
“沐容大才子在象族老族長壽宴上穿過,走一步,衣服吟一句詩,從門口走到座位,足足走出了一首《為象君壽》,傳為美談——原來鵝黃色女款在這裡啊!”
“沒想到今天親眼看到了!”
所有人都看著安稚。
安稚隻覺得生無可戀。
這破鳥從她腦子裡找出來東西,那是詩詞警句嗎?
蘭盞大人大量,沒太跟一件衣服計較,隻挑了挑眉,“既然不用教你做事,你就好好看著他們吧,出了亂子我找你。”
他拿起書走了。
蘭盞走後,整個功房立刻沸反盈天。
反正蘭盞隻說讓安稚看著人,並沒要她監督大家練功,安稚並不管他們。
安稚等了一會兒,發現身上那隻鳥沒有再說話意思,才放下心來,翻那本《大梵天功》。
過了一陣子,有幾個人過來申請要出去方便,安稚讓人走了,反正蘭盞師兄在時候,大家也是可以去。
再過一會兒,又有人也要去,安稚又把人放了。
連著走了好幾個以後,安稚忽然覺得不對勁:這些人怎麼一個回來都沒有?
安稚抬頭認真地掃視了一遍,發現不見是冉野他們幾個。
根本就是故意給她找麻煩。
安稚囑咐其他人不許出功房,自己出去找人。
外麵很安靜,其他功房弟子也都在練功,到處都空蕩蕩。
安稚一眼就看見有人往後山那邊走,果斷追過去,抓住了一個。
是一直跟著冉野一個弟子,正在邊走邊仰頭望天。
不用問他,安稚就看見了。
天上飛著一個大東西,看上去像隻巨鷹,隻不過不像真,姿態僵硬呆滯,像是羽毛貼出來假貨。
假貨卻飛得毫不含糊,載著上麵好幾個弟子,正直奔峰頂飛地而去。
“他們非說有人影,吵來吵去誰都不信誰,要親眼上去看看。”
那弟子看見安稚過來了,嬉皮笑臉,很明顯是因為鷹背上載不了那麼多人,才留下不能去看熱鬨。
“他們一會兒就回來啊,”那弟子笑嘻嘻,“反正他們會飛你不會,也沒法把他們追回來,對不對?”
嗬嗬。
安稚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下山。
安稚沒有站在山上就能把雲碟招過來本事,自己下石階上了雲碟,吩咐:“去上麵飛地。”
雲碟乖乖地騰空而起,從剛剛那弟子頭上掠過。
速度飛快,比那隻破鳥快得多了。
那弟子驚掉了下巴,望著安稚發呆,“竟然坐著雲碟去抓不練功人,她們海豚都是這麼奢侈嗎?”
一定要把他們幾個抓回來。
在安稚負責看著人時候,他們跑到不應該去地方,一旦被發現了,就是她麻煩。
安稚雲碟落到飛地上時,看見冉野他們已經進了飛地上唯一實驗樓裡。
上次安稚打開門禁後,樓門就一直用椅子頂著沒有關,冉野他們正好奇地東張西望。
除了冉野,還有他兩個跟屁蟲。
一個長著圓圓熊耳朵,據說他家七個崽,他行七,大家都叫他熊七。說是熊,卻白皙秀氣,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還有個頂著長長兔耳朵,大家叫他兔霸,說是兔子,卻高大威猛,比彆人都高不止一頭,看著就是一拳揍死狼霸王兔。
總而言之,熊清秀得像兔子,兔子威猛得像熊,刻板印象很不靠譜。
今天堅持說飛地上麵有人影兩個弟子也上來了,其中一個竟然是一直幫安稚小黑犄角。
安稚昨天聽人叫他,知道他名叫修落。
這個人向來喜歡默不作聲地在角落裡削他小木棍,竟然也會湊這種熱鬨。
安稚讓雲碟停在旁邊,也跟著進了樓門。
冉野聽見腳步聲,回頭看到安稚,扯了扯嘴角,“稍微給點權力,尾巴就翹到天上,這也值得追過來?”
安稚不想跟他廢話,“你們幾個,現在馬上跟我下去。”
冉野笑了一聲。
“本來我們打算上來看看就下去,你來了,我們還就不下去了。”
看著他那張臉,安稚火直往上竄。
身上衣服突然說話了,“孩子不聽話怎麼辦?打死就好啦!”
安稚這次覺得衣服說得很對。
“我數到十,”安稚說,“數完之前下去,我可以不告訴蘭盞師兄,數到十還不下去,我現在就去找彆師兄上來抓你們幾個。”
說完,不等冉野回答,就徑自開始數數,“一——二——三——”
在她絲毫餘地都不給逼迫下,熊七受不了壓力,試探地問冉野:“咱們先下去吧?晚上再來。”
冉野嗤之以鼻,“拿蘭盞嚇唬我?就算用師父嚇唬我也沒用。”
安稚邊數邊看向修落。
他是和冉野爭執,堅持說飛地上有人影那一邊。
安稚本以為他會乖乖聽話,沒想到他也不動,隻問安稚:“你是怎麼上來?”
安稚忙著數數,沒法停下來回答他問題,一口氣從一數到十,看見他們根本沒有動意思,轉身就走。
還沒邁出兩步,忽然轟隆一聲巨響。
腳下飛地像遇到強地震一樣瘋狂搖晃起來。
糟了,一定是這塊一直頂在峰頂飛地要掉下去了。
安稚站都站不穩,抱頭蹲在地上。
心中一邊詛咒冉野,一邊等著機會往外衝。
從安稚角度,剛好能透過打開樓門看到外麵。
奇怪事發生了。
外麵原本是浮空島上湛藍到透亮天空,可是隨著腳下地劇烈晃動,外麵天好像猛然被蒙上了一大塊黑布,一瞬間就黑了。
妖異是,不遠處天上,多了一輪血紅色月亮。
在紅月照耀下,安稚忽然看出來,天空並不是天空,更像一大盆黑墨水,正在猙獰地扭攪翻滾,隻是不知為什麼,懸在天上掉不下來。
劇烈晃動終於停了。
安稚回頭看了一眼冉野他們幾個。
他們也全都在驚恐地看著外麵突變異象。
冉野喃喃地說:“這該不會就是苦海底吧?”
其他弟子都被他話嚇到了,“苦海底?我們不是都在七涼山上嗎?”
“可是你們看天上血輪。”冉野說。
血紅月亮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安稚身上衣服突然詩興大發,“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說完還加了個拖著長聲“啊——”
所有人:“……”
行,這會兒它又突然能在安稚腦子裡找到正經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