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它的嗓音,是它的動作。
它過來的動靜太大了,連安稚都能輕易察覺。
真大貓輕如鬼魅,無聲無息,安稚根本不會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
想來這隻音魔剛才就藏在周圍,偷聽到了他倆的對話,想過來冒充符淵,找機會拿到她腰上掛著的牌子。
看來音魔不止耳朵靈,還非常會模仿熟人的聲音,在這個完全看不見的山洞裡,要更加小心。
安稚剛剛的木哨聲吹響了反擊音魔的號角,無形中提醒了所有的人,木哨就是能對付搶牌子的音魔的方法。
山洞裡,遙遙的,一聲聲哨聲陸續響了起來,此起彼伏。
有的尖銳刺耳,有的就弱得多鈍得多了,安稚估計,這又是金色袋子裡的甲甲等道具和其他袋子裡的道具的區彆。
哨聲中,安稚依舊在大石頭上一動不動地坐著,靜等符淵回來。
枯坐無聊,安稚心裡琢磨:會不會又玩錯了?
這次試煉應該也是會漲功力的吧?
吹哨子嚇唬音魔絕對不漲功力,這裡連破空隆都不能發,總不會是讓大家練拳頭的。
這次一定要揣度好試煉的用意,絕對不能再讓南沉師父花的大價錢白打水漂。
安稚忽然想起那本《大梵天功》裡的功夫。
這門功夫叫沉息,類似於龜息禪定,是從耳根入手的一門功夫,一旦修到了極致,是沒有呼吸的。
在這個山洞裡,音魔耳根最靈,不動都能找到人,想來是靠像呼吸聲之類細微的聲響來判斷人的位置。
安稚當然做不到停掉呼吸,但是想也知道,呼吸越慢越輕,就越安靜,也越安全。
她盤膝做好,回憶著書裡的說法,開始用功。
閉不閉上眼睛都是一樣,漆黑一片中,安稚試著傾聽自己的一呼一吸,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呼吸聲上。
這個山洞特殊,能把細微的聲音放大,這件事做起來得心應手。安稚漸漸按照功法裡的步驟,一點點把呼吸的節奏放緩。
靈脈安寧下來,靈氣在其中緩緩流淌運轉,十分舒服。
漸漸地,周圍的聲響都更加明晰起來,除了她自己的呼吸聲,還有遠處弟子的腳步聲,說話聲,打鬥聲,全都清晰可辨。
可是她自己的呼吸卻越來越悠長,越來越慢,似乎和周圍融為一體,變成了石壁岩穴的一部分。
安稚用著功,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果然再也沒有音魔過來找她的麻煩。
不知過了多久,安稚在坐中聽到又有人過來了。
她的耳朵變得異常靈敏,現在能分辨得出,來的是前後三個人。
安稚聽見前麵的人撲到在地,後麵的人緊跟著上來。
“跑啊?你繼續跑啊?”
安稚聽出來了,說話的是一個天塔門的男弟子,就是早晨嘲笑他們吃草的那個,一副粗啞的公鴨嗓很有特色,辨識度極高。
“他的牌子好像沒掛在腰上。”有人說,這次是個女聲。
安稚覺得語調有點像嘴上塗了火鳳萱花汁的妤文。
被公鴨嗓抓住的弟子出聲,“我沒有牌子,我的牌子進洞沒多長時間,就被怪物給搶走了。”
安稚放心多了,還好,並不是七涼山的人,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倒黴蛋。
公鴨嗓不信,“你說沒有就沒有?我要搜了才知道。”
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服聲,還有人掙紮的聲音。
他們原來是在搶過關的小黑牌子。
安稚一想就明白了,剛剛在洞外發牌子時,安稚看過,牌子上沒有任何記號,全都長得一樣,並不是記名的。
大概有人的牌子被音魔搶了,就打起了去搶彆人牌子的歪主意。
生生地把一個打怪過關的遊戲,玩成了自相殘殺的大逃殺。
符淵料事如神,剛剛就對她說,不止要小心音魔,還要躲著其他弟子,不要被他們發現。
那邊還在搜身,忽然一陣掙紮和搏鬥的響動,有人爬起來跌跌撞撞地逃跑。
不過很快又被人撲倒了,扭打聲傳來,接著是幾聲拳頭揍人的悶響。
被搶的弟子哀嚎出聲。
公鴨嗓暴怒,“不打不老實,你跑什麼跑?牌子在哪?趕緊給我交出來。”
“我真沒有了……”那弟子帶著哭腔。
“沒有嗎?你再仔細搜一遍。”妤文在旁邊出主意。
“我裡裡外外都搜過了。”過了好半天,公鴨嗓才語氣疑惑地說:“就這麼兩件衣服,好像還真沒有。沒牌子你一直瞎跑什麼?”
那弟子快哭了,“這麼黑的地方有人非要抓你,還脫你衣服,你不害怕?”
公鴨嗓又揍了他兩拳,“滾吧。”
那弟子好像是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了。
安稚旁聽完整出戲,心想,這公鴨嗓有點蠢,牌子肯定還在那弟子身上,否則他不會搜身搜到一半時還想著逃跑。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身上都沒有,那就一定是藏在鞋裡。
把牌子藏在鞋裡倒是個好主意。
安稚猶豫了半秒,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一則剛才采憂穀的人說過,牌子隻能掛在腰上,安稚不想冒違規的風險,再者,安稚也並不想讓彆人來搜身,如果被人抓到,寧願他們直接把牌子拿走。
公鴨嗓正在說:“妤文,你不用著急,放心,我一定給你搶一個牌子回來。”
妤文嬌羞的聲音傳來,“多謝你。”
“你也不用謝我,”公鴨嗓抱怨,“以前你天天跟著那幾個師兄,這次好不容易一起來采憂穀,你也不理我,就圍著那個盛容轉,師兄們也就算了,盛容有什麼好?說不準哪天就腿一蹬病死了。”
“我哪有。”妤文說,“我心裡知道,其實這些人全都加起來,也沒有你體貼。”
安稚心想:看不出來,這姑娘竟然還是個海王。
公鴨嗓立刻感動了,“給,你先拿著我的牌子,我再去搶彆人的。”
妤文好像立刻接過去了,語氣感激,“這次多虧有你在……”
他們兩個郎情妾意,說著話已經走到安稚的大石頭前麵,隻聽公鴨嗓哎呦了一聲。
“我撞到東西了,這是什麼?”公鴨嗓問。
安稚心知肚明,他倆光顧著說話,心不在焉,沒有像彆人那樣摸著牆好好走路,結果走到了角落裡,撞到她坐著的大石頭了。
公鴨嗓說:“好像是塊石頭。”
安稚儘量往後退,心中猶豫要不要跳下石頭,又怕貿然動作,反而發出聲音,惹人注意。
山洞裡用不出法術,公鴨嗓長得又高又壯,能比安稚高出兩個頭還多,靠拳頭是絕對打不過的。
被他倆發現她在石頭上,隻怕身上的牌子就要不保。
安稚彆無他法,在心中悲壯地暗下決心:萬一被他們抓到了,就立刻用手腕上的救命鈴鐺傳送出去。
寧肯傳送出洞,淘汰出局,拿不到小金花,也絕不讓牌子落到天塔門這兩個人手裡。
正想著,忽然覺得有人摸到了她的腳。
石頭上地方有限,已經退無可退。
公鴨嗓歡呼一聲,“上麵有人藏著!”一把抓住安稚腳上的靴子。
安稚想把靴子脫下來,可是靴子太緊,一時半會做不到。
脫不下來又掙不脫,沒辦法,安稚隻得去摸手腕上掛著的救命鈴鐺,準備自決出局。
但是電光石火間,安稚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誒?乾嘛非要搖自己的鈴鐺?
公鴨嗓仗著力氣大,誰都沒他拳頭硬,想搶誰就搶誰,有恃無恐,正大大咧咧地拉住她的腳,打算把她從石頭上拽下來。
安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了他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