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2 / 2)

記憶裡,白發老人總會用矍鑠的灰眼睛吃透孫女,眼眶裡好似聚起了倆團不滅的鬼火,鷹瞵鶚視,委實是最平常不過的語氣,卻每每都拉著阿瑞拉墜入冰窟。

時隔數月,老太婆的灰眼睛與紅羅賓的藍眼睛微妙重合。

一聲聲詰問翻騰倒海倒進身體,作嘔的生理反應幾乎戰勝理智,金發女性反射性摁住抽跳的額角,冰涼指腹隔著眼皮貼著皮膚,試圖冷卻被紅羅賓燙起來的溫度。

“找到芬妮了。”

男孩的聲音將陷入回憶的姑娘從識海撈出來。

他的藍眼睛黏在通訊器上,“芬妮·加西亞,她是FBI的探員,之前在印第安納州工作。”

“印第安納離新澤西可不近,”阿瑞拉裝模作樣地伸起懶腰,音節在吐息中緩緩撫平,不留端倪,“是外派任務?”

“她與比爾是假結婚,而比爾——他的真名是泰勒·威廉姆斯,也是探員,係統裡沒有他們的任務履曆,估計是被抹掉了……稍等,我看看還能不能挖出更多東西。”

提姆不知道從哪裡薅出來一隻筆記本打開放上膝蓋,十指交叉活動著脖子,十足的黑客派頭。

自覺幫不上忙的阿瑞拉隻能喝水等待。填入線索捋順邏輯,亞當斯一家全是假象,喬尼也不是他們真正的孩子,他們可能是接到官方命令,照顧這個特殊孩子的起居,卻不幸殞命於任務目標?這樣的話還算說得通……可為什麼聯邦要管這種事呢?

假設喬尼能成為第二個超人,把他關起來才應該是政府的作風。

“他們是從霍金斯小鎮把那小子偷出來的,樂於助人的事情都被八卦的小鎮寫成報紙了。”

傑森衝他們搖了搖手裡的智能機,語句裡的鄙視如同小狗的尾巴,翹得老高,“你們都不會穀歌嗎?”

阿瑞拉麵無表情把兜裡的老式諾基亞掏出來展示。

“沒說你,”話裡有明確針對性,咄咄逼人的諷刺幾乎從音節裡溢出來,傑森朝提姆挑起半邊斷眉,張狂的氣質與神父服形成鮮明對比,“是誰總是炫耀自己的聰明來著?”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提姆頓時偃旗息鼓,嘴角一陣抽搐,“我就知道你一直記恨這事兒。”

“………你們九歲嗎?”

阿瑞拉已經能想象出他們以前的相處到底多麼幼稚了。

她現在就想回去告訴作為女友粉的前同事,你的都市傳說其實每天都得奶倆個熊孩子,可能還會用‘今天你沒有小餅乾了’這種經典套路去對付這倆位見麵就打架,說話就拌嘴的小朋友。

[真可惜。]

阿瑞拉對現場第三個未成年歎氣,“你又在可惜什麼。”

[如果你讓紅羅賓來當修女,說不定蝙蝠俠也能為你打工。]

“彆,他來了估計我們又要損失一個帳篷。”

考慮到同樣胸前印蝙蝠的紅頭罩頭次見麵就讓她破產的情況,再來個蝙蝠肯定又得被偷家。

“再說他來了又能乾嘛,我們已經有神父了,你不是還想讓紅羅賓當你的修女嗎?總不能指望他去外邊發傳單吧,就他那破名聲,我們百分百坐實邪|教名頭。”

[可以讓他在大廳扮神像。]

“……你還記得咱們的神是女神嗎?”

這樣不如叫蝙蝠神教算了。

[他也可以和修女一樣穿裙子,看不出來的。]

…………看不出來就有鬼了。

阿瑞拉一巴掌糊上臉,世界上有兩種蠢人,一種是和笨蛋吵架,另外一種就是和機器講道理。

阿奇誤以為她的沉默是默許,施以表揚的語氣:[值得一試(take shot)。]

“不,我百分百會因為這個先吃槍子(take shot),所以你想都彆想。”

紅頭罩寶寶定會殺了她永絕後患的。

“你又走神了。”

陶德明明拿著手機,雙眼卻死死黏住阿瑞拉,一瞬不移,與往日恭順的態度相反,不快與探究的情緒在男人眉眼間反複轉換,仿佛她臉上有什麼世界的真相以待偵破。

更讓阿瑞拉比較在意的是這個“又”。

她不由犯怵,“……他是不是已經記起來了?”

[沒有,他還是信徒。]

就在阿瑞拉快要鬆口氣時,係統冰冷的機械音無情碾碎了僥幸。

[估計沒幾天了。]

如果陶德真的想起來什麼的話,必然少不了秋後算賬,她並不認為對方不記仇,正相反,紅頭罩肯定是記仇的類型,睚眥必報才該是他的代名詞。

她得想想怎樣才能讓對方不追究這件事。

不知不覺中日光有沉落的趨勢,將三人罩進輝光之下。

阿瑞拉沒有智能機,隻能靠近紅羅賓,手臂貼著手臂,共享電腦上的讀報。

內容很簡單,事情發生在五年前,芬妮與泰勒初來乍到,搖身一變成了小鎮的大人物,他們在小鎮抓捕了一些逃犯,文中附上一張實景,倆人一件廢棄工廠前側著臉,押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進車子。

換做是不熟悉的人可能認不出來,但在場把屍體反反複複看了數遍的三人肯定無一懷疑,他們絕對是“比爾”與“珍妮”。

紅羅賓又換著關鍵詞搜索名字,也隻能找到一些同名,就連維基百科上對霍金斯小鎮同樣僅剩下寥寥幾句,分彆是本地校隊曆史取得的榮耀獎項,或者介紹當地的種植風情,以及旅遊宣傳之類的。

“就這些了。”

阿瑞拉感到滿頭霧水,“喬尼會不會就在霍金斯?”

“如果沒人幫他,那小子就算跑斷腳也趕不到印第安納,”陶德不愧是潑冷水大王第一名,“哪怕他能像個憤怒小鳥飛過去,現在去追已經無濟於事了。”

言下之意是,隻有豬頭才會去追憤怒的小鳥。

但是任務還沒結束。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可以利用的餘地。

金發女性的睫毛在濕冷裡顫了顫。

快要下雨的天氣又悶又沉,好似把人裝進黑色塑料袋裡,一滴雨水打在她的額頭上,密織的烏雲不知何時鋪蓋天穹,吞噬掉最後一縷陽光。

“下雨了,我們進去吧,你要不要留下,紅羅……恩?乾嘛踹我,陶德。”

神父納悶,“我沒踹你。”

“嘿!”她又被踹了一腳。

阿瑞拉憤怒地放低下頜,須臾瞪大眼珠,那怪物四腳著地,身長大概一米,重心壓得很低,光禿皮肉仿佛放臭了的死魚一般催引出人體最深處的恐懼,細長的爪子扣住自己的右腳,沒人知道它到底是怎麼從眼皮子底下出現的。

就在與昏暗的紅眼睛對上之際,她猛地被抽了出去。

鮮血飛濺草地。

“阿瑞拉!”

眼前一度隻剩下紅色,阿瑞拉下意識伸手抹了一把,再看清時,暴躁神父臉上難得一見出現慌張,額前的白發跑到後麵去,好像被怪物拖走的是他才對。

神父衝她張開五指。

卻眼睜睜看著他的大主教從手心裡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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