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高坡之上,馬蹄踏踏如雷鳴奔騰,揚起漫天黃土層層。
大軍自京城出發已經足有半個月時間,近幾天來看的最多的就是揚起的漫天黃土,而愈往西走,那種寒入骨髓的冷就愈往人骨頭縫裡鑽,讓不少習慣了京城氣候的士兵都扛不住的生了病,包括病還沒好全就跟著人上路的楚忻澤。
“咳咳咳咳。”聽著自馬車裡傳來人不間斷的咳嗽聲,馬背上拽了拽韁繩的魏霄滿眼擔憂。
好一會兒,待咳嗽聲漸歇他才扣了扣馬車的車窗,隨著車窗的打開,一張圍著狐裘愈發顯的蒼白小巧的臉顯露在後。
“子樂,怎麼了?”問著不自覺將臉往暖和的狐裘裡埋了埋。
魏霄見他怕冷,立刻用身子將風口擋住,卻也不敢多耽誤,自懷中掏出水壺遞過去道:“你咳的厲害,快喝點水暖暖嗓子。”
楚忻澤對人感激一笑,直接伸手接過,水壺外麵明顯是溫的,甚至還有點兒燙手。
為了趕路,這一路上他們每天基本上隻晚上睡覺的時間才紮營,才能燒些熱水存著,平時路上大家都是乾糧湊合著涼水直接啃,絕不浪費一分時間,這會兒是正午,魏霄能有這壺熱水,可見其竟一直將它揣在懷裡。
想通其中關卡的楚忻澤眼中多了幾分無奈,也有幾分感動,不覺伸手碰了碰人胸口的鎧甲道:“不疼嗎?”
疼什麼?
三字才冒出來,卻被人伸到自己麵前的那隻白皙似玉般的手,全部打斷。
那手分明隔著厚重的鎧甲,可是魏霄還是覺得那手指似觸到了自己的皮膚,令那塊區域都忍不住的燙的厲害,一時間有些心跳加速,以至於頭腦一團漿糊的他壓根沒懂人的意思,臉紅紅的回話道:“啊?沒……沒事。”
“彆再這麼做了,我馬車裡有熱水。”
魏霄愣了愣,似這才想通對方大概是會錯了意,這水是方才太子表哥準備拿過來,但是因為被事情絆住了腳,隻能讓他代為送過來的,隻是。
看了眼對麵的人,看著人眼底的柔和,本已到嘴邊的解釋不知怎麼的就被他咽下了肚。
算了,太子表哥定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跟人聊了幾句,解了相思之苦的魏霄原地滿血複活,連再驅馬回程後整個人都歡快了幾分,惹得跟人議事的段辰淵頻頻側頭。
待將士驅馬離開後,段辰淵才轉頭問道:“他的身子今天有好點了嗎?”
一提起人的病,魏霄臉上立刻露出擔憂的神情,“我看就應該讓阿鈺在京城養好病,咱們再出發的,不然阿鈺現在也不會這般難受。”
說到這裡,想到楚忻澤病的緣由,他語氣中又滿是恨意,“真後悔當時沒在那個混蛋身上開一個洞,讓他也嘗嘗血流滿地的痛苦滋味。”
聽到這話的段辰淵握著韁繩的五指微緊,卻到底抿著唇,再未發一言。
待晚上安營紮寨,讓人如常般備足熱水後,段辰淵思考了下,到底沒忍住,往人的營帳而去,剛靠近人的營帳,他就聽到自裡傳來的笑鬨聲。
“阿鈺,你看這樣像不像。”
噗嗤——
“哈哈哈,你也覺得很好笑對不對,可是我以前給太子表哥看,他從來都不笑,我有時候都在想,太子表哥是不是跟小時候一樣並不喜歡我,”說到最後語氣中似有失落。
“小時候?”疑惑。
“是啊,小時候太子表哥可威嚴了,每次跟姑母一起回將軍府,從來不跟我玩,都是自己一個人待在後院,有一次我拿娘親做的飴糖給他吃,他都沒接,我當時就以為太子表哥一定是不喜歡我的。”
“身處皇宮,太子殿下想來也不易,行隻踏錯半步,就會落人口舌,不然在魏皇後已故的現在,隻身一人想來早就陷入一片險境,你看不出來,但是我看的出來,太子殿下他很在乎也很信任你。”輕聲安撫。
“那阿鈺你呢?”
“我?”
“你更在乎太子,還是更在乎我呢?”小心翼翼的期待。
輕笑,“太子算無疑漏,是上天選定的天之驕子,是我效忠敬重的主上,至於子樂……有著世間獨一份的赤子之心,是我心中無可替代的知心好友。”
“真的嗎?”驚喜。
“嗯。”
聽到這話,段辰淵在外沉默的一言不發。
在乎與信任?
是的,他在乎信任魏霄,但是這裡麵到底摻雜了多少利益與複雜,從小到大,連他自己都弄不清了。
小時候他的確是不喜歡自己這個表弟的,或許源自小孩子的嫉妒,或許源自小孩子的不甘,他就是不喜歡他。
他還記得倆人第一次見麵時,比他小三歲的小表弟坐在舅舅的脖子上騎馬馬,後來他在院中練字時,他不知從哪跑過來,伸著藕白的短胳膊將飴糖酥遞到他麵前,請他吃。
他看了他良久,還沒來的及接過對方手中的糖,就被追著魏霄而來,眼裡含笑尋來的母後用嚴厲的眼神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