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金城蕭家(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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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階夜色涼如水,月色清霜混著燭火映在青磚上,樹木搖晃的影子好似水藻,簷下風移影動,長青柏的葉子在廊下燈籠的昏黃的光下,顯得纖細而輕盈。

亭中燒著炭盆,四麵淡紫色輕紗浮動,謝長薄坐在亭中,纖長的鴉羽被燭光映的像起伏的山巒,他喝了些屠蘇酒,如玉的麵容透出些許薄紅,他垂眸盯著手中的金鑲珠寶蝴蝶簪。

發簪上金絲纏成的蝴蝶栩栩如生,上麵鑲嵌著大顆的粉色珍珠做點綴,在暈黃的燭火下閃閃發光。

這金簪是在曹仁的庫房裡發現的,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很適合那丫頭,於是順手就將它拿了出來,開始是沒有機會送,後來連他也忘記了,直到今日少女提出壓歲錢,他覺得作為新年禮物也不錯。

“王爺,蕭三小姐求見。”

侍從提著燈站在亭外恭敬稟報。

謝長薄挑眉,眼底劃過一絲了然,他將金簪收進袖兜,回道:“讓她進來吧。”

提著絲綢絹燈的素衣少女徐徐走來,待靠近四角涼亭,她放下手中絹燈,低垂著眉眼,恭敬行禮:“小女拜見王爺。”

“起來吧,”謝長薄骨節分明的手支著下巴,唇邊含笑,眼神卻冷漠至極地盯著她,“蕭小姐不會是來找本王報恩的吧?”

兩人都清楚話裡的意思。

那是謝長薄十歲時的事情,他在殺了那個老鰥夫後一路流浪,後來被蕭家挑選家奴的管事看中,成了蕭家的家奴。

家奴類似於家生子,如無意外,一生都會服務於主家。

謝長薄那時作為蕭家的護院供職於外院,後來因為長相俊朗,被蕭家庶子看中,要去做了貼身侍從,那個庶子以打罵下人取樂,侍從也不過是他出氣的沙包,謝長薄自小混跡於市井,對於如何看人眼色再清楚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偶爾會有被罰不許用膳的經曆。

有一日他被罰跪在院外,三天不許用膳。

恰逢蕭家唯一的嫡女蕭三小姐路過,蕭淩萱看他可憐,吩咐下人給他一碗白粥,並且當場赦免了他的罰跪。

那個庶子礙於蕭淩萱的麵子,再未重罰過謝長薄,府中人儘皆誇蕭三小姐心善。

後來謝長薄被那個庶子帶去長安謀官職,庶子意外身亡,謝長薄也在皇帝圍獵時被天家認回。

宮裡為了名聲,對外放出的消息是二皇子一直生活在江南虞家,虞家乃是江南的世家大戶,門生遍天下,同時也是皇後的娘家,蕭家也聰明的不再提當年之事。隻是眼下蕭士誠又賊心不死,真當他不在意他們當年所做之事啊。

謝長薄唇邊是嘲弄的神色。

他又不是傻子,蕭淩萱當日肯照拂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名聲,真當他看不懂她眼底的漠然。

再說,一飯之恩對於家奴來說,是天大的恩惠,但對於貴族王孫來說,卻是天大的折辱,蕭士誠真不愧是能做出寵妾滅妻之人,是越活越糊塗了。

“非也,”蕭淩萱眉眼儘是柔順,她神色不變,聲音清朗,“王爺肯屈尊,已然是給足了家父麵子,小女今日來並非隻因家父要求。”

“哦?”謝長薄眼裡透出些興味,“那蕭小姐是為什麼,為了你的兄長嗎?”

蕭家兄妹乃是蕭士誠的原配嫡妻所出,後來現在的蕭夫人害死了原配,又將蕭家嫡少爺害成了殘廢,蕭士誠不但不追究,反倒違背律法扶她上位,手段屬實厲害。

蕭淩萱指尖掐進自己的手心,麵色如常道:“蕭家百年世家,猶如百年之蟲,死而不僵,淩萱懇請王爺多留些時日,屆時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蘇小姐純善,淩萱未有同胞之妹,見她如故,仿若親妹。”

謝長薄麵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他伸出另一隻手,指節分明,輕敲桌麵:“蕭小姐的請求本王應允,蕭府枝繁葉茂,蕭小姐姐妹眾多,何必舍近求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