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左鴻禎想都沒想,直接把他按到一個空畫架前,“那就現畫。”
俞想:?
“畫畫嘛,下一個作品永遠是最好的作品。”左鴻禎倒是很看得開,“都丟了也未必是壞事。”
說著,他就這樣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坐進搖椅裡看著俞想。
俞想無奈,隻能提起筆。
他本想直接畫一副上輩子的畫作,但他突然明白過來,這不是簡單的一次作畫,而是左鴻禎對他的一場考核,考的不僅是繪畫功底,還有構思能力,創作天賦。
而要是直接複刻舊作,未免有作弊的嫌疑。
更何況,俞想相信自己的創作能力。
他拿著一支鉛筆在畫布上隨意地勾勒著,乍一看什麼都看不出。
這也是俞想作畫時的習慣,他需要在無規則的線條中放空自己,找到繪畫的靈感。
突然,他知道要畫什麼了。
他擦掉混亂的淺線條,在中心偏右一些的位置勾勒出一個人體的形狀,又在四周拉出一些放射狀的線,然後直接提筆開始鋪大塊的顏色。
這次,他重拾了自己的老本行——油畫。
時隔這麼久,再次麵對畫板,用著熟悉的畫筆和顏料,俞想覺得渾身熱血沸騰。仿佛畫筆就是他的武器,畫板就是他的鎧甲。因為各種危機和風波而慌亂的心終於能夠獲得久違的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手下漸漸加快了速度。
沉浸在畫中的時間過得很快,俞想回神時,竟然已經是日暮西山。
他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又自嘲地笑笑。
人雖然換了一個軀殼,但靈魂還是沒變。
曾經他一畫起畫來就完全失聯,可以一天不吃不喝。現在也是一樣,連著畫了將近六個小時,他竟一點都不覺得餓。
但他剛要站起來,頸椎和肩膀就發出一陣抗議的聲響。
“好疼……”俞想一手扶著腰,一手捂著脖子,比左鴻禎還像個老年人。
見他呲牙咧嘴的樣子,左鴻禎突然哈哈大笑:“年輕人,可不能這麼拚嘍。你看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一畫起來就停不下來,但年紀越大就越是不行了。”
說這話時,左鴻禎正坐在桌邊嗦粉。
俞想抽抽鼻子一聞,才發覺屋子裡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您這是吃什麼呢?”他問道。
左鴻禎把一碗沒動過的粉推到他麵前:“螺螄粉,雙倍酸筍的,你嘗嘗。”
俞想:可以,但是沒有必要。
“嘗嘗,很好吃的。”左鴻禎辣的一額頭汗,一邊擦汗一邊不忘邀請俞想。
盛情難卻之下,俞想隻能坐下來拿起筷子。
他屏氣凝神氣沉丹田,夾起一筷子粉塞進了嘴裡。
還挺好吃!
不是想象中的臭味,而是鹹鮮的味道,讓人吃了還想吃。
於是俞想又吃了好幾口,緊接著,他後知後覺地被辣到,伸著舌頭吸冷氣。
“您不覺得辣?”俞想看著左鴻禎吃的不亦樂乎的樣子,頓時開始懷疑人生。不是都說老人要吃的清淡一點嗎?
左鴻禎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我這把年紀,不一定什麼時候就蹬腿了。趁著還能吃,倒不如多享受享受。”
“您彆這麼說,您正老當益壯。”
但左鴻禎仿佛就在等著他這句話:“我這輩子啊沒什麼遺憾,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收個滿意的徒弟,我這把年紀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年好活。年輕人,你看你能不能滿足我這個心願?”
“我……”俞想放下筷子,端坐道,“可是您還沒看我的作品。”
“我怎麼沒有看?我一直在看。”左鴻禎微笑地看著他。
彼時,落日的餘暉透過窗子,鋪在俞想的畫上。
畫麵的主人公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沒有正臉,隻有背影。他的肩頭正扛著一個破舊的編織袋,從編織袋磨出的破損中露出了一個水瓶的瓶蓋。
這是位城市裡的拾荒老人。
街道上除了老人外空無一人,老人正麵對著太陽行走。畫麵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透過他彎著的脊背和低垂的頭,都能想象出他疲憊的神情。
因為沒有對於人像最重要的五官,想要塑造人物就變得更難了。
但俞想對人物的刻畫之細,已經達到了衣服的每一道褶皺,鞋子外側更嚴重的磨損以及手心老繭的位置。
“那我能請問一下嗎?”俞想說道,“您為什麼會選擇我嗎?”
左鴻禎從畫上移開視線,他看著俞想,微笑道:“因為你做到了你說過的話,藝術要向下紮根,向上開花。”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來晚了一點點,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