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位黑衣人互相換了一個眼神,離開了大殿之中。
修行者淡淡看著這兩人,他在這獄中多年,見過諸多罪大惡極之人,這兩人倒是滿身邪氣,不像好人。
他也未多說什麼,關上了大殿門口,法陣縈繞間,此處再次與世隔絕。
那滿身破衣的囚徒被鏈拷束縛在角落,隻是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修行者看了看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在那些鏈拷寶具的作用下,所有傷痛都會放大,此人絕不可輕視。
修行者修煉著一種特殊的法門,需要感受牢獄刑殺,這讓他喜歡上觀察被羈押進來的各色各異囚徒,多有感悟。
他感到有些蹊蹺,六帝君時代政治清明,如此罪大惡極已然少見,流淵並不是關押他國囚徒之處,怎會迎來如此一人。
況且,從外探訪的獄卒也未傳來何等國內禍亂之事。
會不會是有什麼冤情,他漫無邊際的猜想著,從那兩人沒有批文一事看來,略有可能。
不過一切都隻是他的胡亂猜測罷了。
在這囚徒身前略微觀察之後,沒有看出太多東西,修行者在其身前不遠後盤坐下來,就要回到深度修煉狀態中,那囚徒卻開口了。
“可否……予我一小刀乎。”囚犯嘶啞著喉嚨,很困難的說出這幾句。
“不可。”修行者搖了搖頭,情理之中,對於某些人來說,即使大道本源被封印,肉身被壓製,一把小刀在手,還是可以成為斬神利器。
囚徒沒有繼續說話,沉默飄蕩在昏暗的大殿之中。
“水。”半晌,囚犯忽然又說道。
修行者起身,這些基礎的要求還是可以滿足一下的,隻是訝異於能關押至此處之人,哪一位不是境界高深,怎還需要最基礎的水。
不懂得他想要乾什麼的修行者還是拿出了一個瓷碗,手中隨意結了個印節,水元素便在碗中凝聚。
他將水遞給囚徒,囚徒費力的接住後,他走回了原來的位置,陷入了深度修煉狀態之中。
沉默繼續飄蕩在大殿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沒過多久,忽然乓啷一聲,大殿中一聲脆響,驚醒了修煉中的修行者。
他輕蹙眉頭,看向那囚徒腳邊,滿是碎裂的瓷片。
原是這囚徒將瓷碗擲於殿石,致其碎裂。
這碗可不便宜……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讓他在往後的日子裡曆久彌新。
那囚徒顫抖著拾起破碎的瓷片,靠著牆壁,用其邊緣一點一點的割著腿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點點剜去百色的腐肉。
這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修行者看得毛骨悚然。
囚徒自顧自的剜去腐肉,動作沒有一絲停頓,少頃,他停了一下,發覺修行者醒了過來。
他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修行者呆住了。
短短幾秒,修行者深深被這眼神震撼住了,隻一瞬,他就在心底堅信內裡有著冤情。
曾經,六帝君為大義揭竿而起時,無數起義者被投放入獄,死在流淵之中。 那些為救耀曦人民於水火的偉大起義者們,慷慨赴死之時便是如此眼神。
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平靜、堅定,卻又蘊含著無窮的偉力。
一個罪大惡極之人不可能有著如此深刻而充滿力量的眼神,一次次撞擊著他的心靈。
修行者的心中有大義,那時的他,被迫流放了無數起義者,犯下了無窮罪孽,帝君未曾責怪,自己便自罰永世堅守流淵之外,以償罪惡。
他立即起身,叫停了囚徒的剜肉之舉,從袖袍中拿起了短劍,想要幫囚徒處理那些恐怖的傷口,在大道本源和肉身被壓製的情況下,那是極其難以自愈的。
然而,正當修行者上前時,囚徒卻輕輕的伸手阻止了他。
兩人的目光再次交彙,囚犯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是他選擇的路,不想連累他人。
修行者愣在原地,心中僅存震撼。
已經過了三日,囚徒靠著斬鬼浮世繪的牆壁雕刻,坐在大殿邊角。
正如修行者所想,這幾日除了他沒有著另一位囚徒。
他像是個不速之客,即將踏進這流淵之中。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從修行者和獄卒的交談來看,外邊似乎出了一些變故,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戰爭的結果如何。
不知不覺,旬日過去。
修行者愈發感到奇怪,以上方的效率,進入流淵前殿堂之人,即使現無批文,一日之內也可下達。
此刻業已旬日,批文還是未曾下達。
愈發蹊蹺。
修行者數次看向邊角靜坐的囚徒,更加感覺其中藏著什麼內情。
砰砰砰砰!
大殿之門忽然被人敲響,難不成是下達批文的人到了?
修行者手中施法,法陣逐漸破除,與外封禁的禁陣被他解開。
他不知道何人前來,但能走入此處,他也沒必要阻攔了。
大門被推開,修行者站起身來,擋在囚徒的身畔,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下一刻,修行者卻愣住了。
一陣香風襲來,一道明媚的身影快步走入殿中,在她身後還有著幾人。
“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