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扇已經熟悉起來的門。
熟悉?她在心裡咀嚼了一下剛剛的用詞,笑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輾轉住過太多地方的緣故, 她很少真正對某個居所產生“熟悉”的感覺, 無論?豪華還是簡陋,都隻?不?過是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而已。為?了消弭這種陌生感, 她曾經很認真地考慮過攢了足夠的錢後首先要做的是買一套自己的房子, 再將它從毛坯開?始打造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或許這樣在法律關?係上真正屬於她一個人的東西能克服她對於一切寓所的陌生感。
但今天她竟然?對這個隻?不?過住了幾個月的小公寓產生了近乎“家”的錯覺。
彌生把濕透的外?套和長筒襪丟進臟衣簍裡?, 頭發也用皮筋紮起來。渾身上下還是很潮濕,實在太難受了, 想要立刻洗個澡。
但還是要先去隔壁跟乙骨前輩一聲自己已經回來了。
彌生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這麼風雨交加的夜晚,難道是出去做任務了?
彌生抽了張衛生紙擦擦手?機屏幕,她和乙骨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到她要在學校加班處理稿子的事情所以會晚一點兒的訊息上,要是前輩出去做任務的話,絕對會跟她一聲的。
不?死?心的彌生翻箱倒櫃地找到了乙骨公寓的備用鑰匙, 在此之前她還從沒有用過這枚鑰匙。
公寓裡?空空蕩蕩。但無論?是在電影開?頭暫停的電視界麵、已經煮好?放在暖爐上的熱薑茶還是小小的和果子拚盤都顯示乙骨已經做好?了跟她一起看電影的準備。
還是回去給前輩打個電話吧……
這樣想著, 她又?轉身朝門口走?去,卻不?防和外?麵走?來的人狠狠地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乙骨前輩?”
是乙骨。準確的, 是從頭發到衣服全部濕透、仿佛剛在《言葉之庭》劇組客串回來的乙骨。
黑色的短發貼緊皮膚,不?斷往下滲著雨水,連那雙孔雀石藍的眼睛都隱藏在淩亂濕透的濕發後,看不?真切。
“前輩這是去做了緊急任務嗎?怎麼渾身都濕透了?我先幫你拿塊毛巾吧,我……”
“彌生,你要去哪裡??”乙骨打斷了她喋喋不?休的問話。
彌生的心裡?打了個突,明明還是聽慣了的清亮少年聲線,明明還是溫柔若春風的語調,但不?知為?何那一瞬間彌生卻感覺到了令人膽戰心驚的森冷。
“我沒有去哪啊……我就?是看前輩不?在,想去給前輩打個電話嘛……我們不?是約好?了一起看電影嘛?”
好?像是被“約好?了看電影”這個詞觸動了,乙骨的神色似乎鬆動了一些,他抓住她的手?臂,輕聲:
“好?,我們去看電影。”
電影是黑澤明的《用心棒》,這部上映於1961年的電影講的是落魄邋遢的武士略施小計殺掉橫行鄉裡?的惡霸的故事,劇情以現在的眼光看來堪稱簡單粗暴,但在拍攝技巧上留名影史。1964年上映的《荒野大鏢客》就?可以對它進行了全盤的借鑒,屬於絕對的暴力美學派。彌生最近漫畫中的打鬥戲份很多,拜讀一下大師名作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開?始看電影前彌生還小心地問了一下要不?要換個輕鬆的電影來看看,但乙骨微笑著拒絕了,既然?彌生想看這個我們就?看這部電影好?了。
彌生一向是在決定做某件事時就?全心全意的人,但今天她的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到電影鏡頭上——乙骨一直抓著她的手?臂,仿佛她是個什麼一鬆手?就?會消失不?見的幽靈。雖不?至於力氣大到讓人疼痛,但這樣也很不?舒服。
何況他的頭發和衣服都還濕漉漉的淌著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沙發和她的手?背上,在這樣的環境中看電影哪裡?都覺得很詭異,完全無法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