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完苦,芳月又跪下哭著說,玉姨娘知道錯了。如今不求侯爺原諒,隻希望他能去看她一看。
但這時齊珩煜忽然恍惚的明白,她或許並未知道什麼錯。她隻是又是這樣,一貫的以退為進,打著讓他去看看她的幌子,實則待他去了,便會三言兩語的,哄得他將這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去。
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從來都不知道。
隻是有時候懶得知道。
久久,齊珩煜緩慢而沉重的聲音響起,“我已將玉顏禁足。”這一次,他不想再這樣了。
至於旁的,這麼多年的情分與恩義,齊珩煜想,她隻是一個隨著他來京師的孤身女子,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即便是她有天大的錯處,他若是將她趕出去,她後半生恐怕難以依存。
他不能,也不應當,絕情至此。
“禁足?”
曲嫣然聞言唇邊的笑容隻愈演愈烈,瞧著齊珩煜的眸子,也多了幾分鄙薄與嘲弄:“便如同當時對我那樣嗎?”
他像是很不喜歡她這副咄咄逼人的模樣,隻攥著拳頭,將頭又低下去了幾分,久久地,他低著頭忽然用很輕很輕地語氣開口:“昭陽,彆鬨了。我們今後……好好過,好嗎?”
好好過?
曲嫣然瞧著他,仿佛這一瞬間要被他氣笑了。她忽然很好奇,這個與她同名同姓,相隔了幾千年的女子,是如何喜歡上這麼愚蠢的男人的。
但瞧著他這副茫然又困惑的模樣,曲嫣然到底是忍不住,長吐出一口白霧輕聲道:“齊珩煜,其實即便你早知道了,這一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就如同……我其實一早便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叫我昭陽,可你仍然是一遍又一遍的這樣叫我。”
“你還是那個你,驕傲自大,目中無人。於你而言,你並不需要一個妻子,也更加不懂得什麼才是愛。你如今做的這一切,隻不過是覺得我是對的,而你是錯的——可是齊珩煜,可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是對的罷。”
總不能……一輩子都是對的。
齊珩煜仿佛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一般,佇立寒風中的身子猛地一顫,卻見風雪飄搖中,曲嫣然揚起紅唇淡然地笑起來,再度開口時,聲音卻被這猛烈的寒風打得破碎:“齊珩煜,你口口聲聲說我惡毒,可我想問問你,普天之下,儘是些心思純正,毫無私心的人了嗎?”
“你捫心自問,你當初在你父親被皇帝猜忌時,轉頭拜師我父親,對我也一直忍讓受禮,便沒有一點拿不上台麵的心思?”
曲嫣然這話問得直擊要害,叫得齊珩煜瞳孔一瞬間渙散開來。他下意識地想開口辯駁,然而口唇被寒風吹得僵硬,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曲嫣然隻揚起紅唇,很輕地笑了笑:“你也並不像你表麵上的那樣風光敞亮。可為什麼,我便那麼罪無可寬恕。”
呼嘯而過的風雪中,曲嫣然聲音輕盈又縹緲,如同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般,“齊珩煜,我也是個人啊,我也會嫉妒。我也會難過啊。”
“我總不能……永遠都在同你自證罷。”
風雪呼嘯不止。
凍得曲嫣然直縮脖子。
她搓了搓自個兒這被凍紅的手,抬眼掃了眼齊珩煜,隻見這男人果真是不出意外的,此時正麵色凝重的思索著她說的話。隻不過她想,或許不出意外的,他並不能想明白個什麼。
他壓根就聽不懂她說的話。
琢磨了也是瞎琢磨。
果不其然,良久後,齊珩煜長吐出一口白霧道:“你仍舊是不滿我隻是將她禁足……那麼,你想怎麼處理?昭……不,嫣然,你說好不好?”
齊珩煜皺攏眉頭,黑眸深沉地望向曲嫣然。
曲嫣然透過他的瞳孔,看著裡頭明豔得過分的自己,忽地就想起了,昔年她與沈安安談戀愛那會子,他也曾拽著她的衣角,可憐巴巴地問她。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嫣然,你教我好不好?”
好不好呢?自然是不好的。
許多人許多事都是一樣,不愛便是不愛。她總不能費儘心力的,去教人來愛自己罷。
曲嫣然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紛飛的雪花,莫名感到這一切竟荒誕到有些滑稽了。她長吐出一口白霧,終於緩聲道:“齊珩煜,你還是不明白。我隻是想說……如今這一切於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他處不處置柳玉顏,又或者是要怎麼處置她,都不重要了。
然而曲嫣然這話說出口,餘光便掃見,齊珩煜黑眸再度劃過一絲光亮。
齊珩煜如今思緒混沌雜亂,聞言仿佛有束光照耀進來一般的,竟叫他思緒得了片刻的清明。他薄唇翕動,欲言又止,曲嫣然那雙過分清亮的眼眸,卻先一步望了過來。
“說真的齊珩煜,我並不記恨柳玉顏。相反,我甚至覺得她是個極好的女子。她待你忠貞不二,所有來鬥我的這些小心思,也都是因為你——她是為了你,才會去做那樣多愚蠢的事。而也正是因為你叫她不安,叫她惶恐,她才會去做那些事。”
“若你也待她忠貞不二,她本可以做一個很體麵的女子的。”
曲嫣然話語平穩,再提起此事時,語氣竟連一絲絲的怨懟也沒有:“齊珩煜,我想你也聽不明白這話。罷了,罷了吧,我如今隻是覺得……”
“我或許並不應該,陷進這一切的漩渦裡。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這一切是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