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日,朝廷的物資送來了,李詢從京城派了人過來接管白城。
也不知是否因為心情極佳,沈雲亭的時疫好的很快。
涼州軍營還有事待他處理,他不能在白城久留。停藥後的第一日,他便收拾包袱同嘉禾離開白城。
走到半道,許多百姓出來送行。
“多虧了沈相和夫人,我們才能沒事。”
“咱也不會說什麼恭維話,這雞蛋是我家雞剛生的,相爺您拿好。”
“夫人,這個送子觀音送給你,求子很靈的。祝你和沈相百年好合。”
白城的百姓很熱情,走出城門時,兩人滿載而歸。
沈雲亭朝嘉禾伸了伸道:“夫人,觀音像沉,我替你拿。”
“你又忘了放妻書?”嘉禾瞥了他一眼,騎著馬走在他前頭,沈雲亭追了上去。
兩人騎著馬,並肩行過沙丘,回了涼州軍營。
時疫蔓延得很快,雖發現的及時,永寧侯及時采取了措施,但軍中仍受到不小的影響。
嘉禾同沈雲亭回來之時,軍中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士氣洶洶。
收治兵將的傷兵營裡擠滿了染了時疫的兵將。
士氣頹然,沈雲亭神色凝重,去找了永寧侯。嘉禾趕去傷兵營幫岑雪卉的忙。
沈雲亭撩起簾子走近永寧侯帳內,見到永寧侯顧不上寒暄,直問:“軍中未得時疫者還剩幾何?”
永寧侯不做隱瞞,答道:“不到六成。”
原本十成的兵與突厥交手都惜敗一份,如今軍中可用兵士隻剩六成,如若此刻突厥來襲,我軍必敗無疑。
先前以敗一局,如若這一仗再敗,不僅僅是涼州失守這麼簡單,突厥人心狠手辣,若如涼州被攻下,屠城燒殺搶掠不可避免。
永寧侯道:“京中的軍隊已有一半都隨景玄一起來了西北,剩下那半總得留下來護著京城,肅州王李熾也不願調派援兵支援。”
“眼下強敵環伺,軍中積弱,舉目無援,突厥大軍眼看著快要攻過來了,已經走投無路。”永寧侯問沈雲亭,“你說,該如何做?”
“博。”沈雲亭回道,上前幾步坐到書案前,提筆寫信,信上書——
大鄴願交於突厥議和金,隻路途遙遠,金塊尚在運送途中,請求尊貴親王再多寬限十日。
沈雲亭道:“你派人將此信交於突厥親王。”
永寧侯擰眉:“我知你這是緩兵之計,可且不說突厥親王會不會信,就是短短十日軍中將士也不可能全部恢複。”
沈雲亭擱下筆,抬眸眼睛微眯:“此計對彆人無用,卻對突厥親王有用。”
“一則突厥親王生性貪婪自負,剛愎自用喜歡聽人恭維話。二則去歲突厥親王之子阿木成謀逆,這場謀逆雖最後以阿木成被斬首告終,然突厥境內內亂仍未徹底平息。於突厥親王而言,此時此刻攻打大鄴並非最好的時機。”
“三則我在信中隻寫了延緩十日,短短十日不夠京城調兵到涼州。這事你我能想到,突厥親王自然也能想到。”
“他是聰明人,既知十日之內大鄴無法翻出他的手心,自然是願意等一等的。”
永寧侯道:“拖了這十日,如若十日後叫不出議和金,突厥照樣還是會打過來。”
“十日,足夠翻天了。”沈雲亭沉聲道。
永寧侯驚異地盯著沈雲亭。
沈雲亭道:“從京城調兵到涼州十日不夠,可從涼州來回密州卻隻需要九日。”
永寧侯道:“你的意思是從密州調兵過來?”
沈雲亭點頭:“是。”
密州永安王乃是延慶帝的親弟弟,自延慶帝故去後,便由京城遷到了密州。
永寧侯道:“永安王與陛下關係並不算親厚,他未必肯伸出援手。”
沈雲亭道:“他與陛下關係隻是不親厚,與肅王李熾關係極差。兩人在京中之時,便常對著乾,起因是李熾暗中弄大了他府裡側妃的肚子。自此隻要是能讓李熾吃癟之事,永安王定會參與。”
“前些日子,我去肅王府求援遭狠拒羞辱的消息算算日子也該傳到永安王耳中了。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我猜永安王有九成願意出兵。”
永寧侯驚道:“你早就設計好了?”
“嗯,不然明知去肅王府會被羞辱,我還傻傻跑去嗎?如若肅王府願意出兵援助那是最好,如若肅王府不願意出兵援助,此為後招。”沈雲亭斂眸,“隻是以防萬一罷了,沒想到真能用上。”
永寧侯睜大了眼,眼前這個人年紀輕輕便能坐上丞相之位絕非徒有虛名,謀略、膽識、人心他摸得一清二楚。
“嶽父。”沈雲亭喚了他一聲。
永寧侯回過神來應了聲:“在。”
“另外還有件事。”沈雲亭道,“勞你派一隊信得過的精銳日夜守在軍營門前,切勿讓軍中時疫泛濫的消息傳到突厥親王耳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永寧侯道:“好,我立刻派人。”
粗略謀劃了一番,沈雲亭交代完要交代的事,轉身離營。
永寧侯忽叫住他,喚了他的字:“思謙。”
“還有何事?”沈雲亭回頭。
永寧侯頓了片刻,道:“我們小禾心思單純,你可千萬彆欺負她。”
沈雲亭忽笑了極輕地應了聲:“嗯,讓她欺負我。”
*
軍中患時疫的將士眾多,嘉禾投入醫帳中一忙就是一整日,待夜裡才有時辰休息。
她卸下身上沾滿藥汁和血的圍裙,摘下麵罩,跑去不遠處靜謐的小水溝邊上清洗了一番手和臉。
眼睫上滲著小水珠,微一睜眼水光瀲灩。
有人從身後遞了隻水壺上前,道:“夫人辛苦。”
嘉禾癟了癟嘴道:“我說了好多遍了,放妻書都給了彆叫我夫人。且眼下軍中危急,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沈雲亭應道:“我清楚。”
“所以……”他盯著嘉禾水光瀲灩的眼睛,問,“如若這次我們能順利度過難關,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同我圓滿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