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一直在被盯著看。”
走在幽冥鬼界暗紅色的道路上, 商粲隻覺得如芒在背,有點不自在地嘟囔道,旁邊鳶歌一本正經地嗯嗯點著頭。
“確實, 我也感覺到了很熱情的目光。感覺像是那種看著在路上溜達的雞腿的惡犬會有的眼神。”
“垂涎欲滴啊。”
走在前方的南霜輕笑一聲, 回頭向商粲說道:“幽冥鬼界不常有活人來, 你多擔待擔待。”
商粲皺著眉頭掃視一圈,把那些如跗骨之俎般帶著惡意的視線逼退,歎著氣回道:“如果不是我正和霜降君走在一起的話,估計已經被襲擊了吧。”
“對你來說, 解決他們應該很輕鬆吧。”南霜眉頭一挑, “我在這反而是在保護他們的性命才對。”
商粲之前就有所意識,不知道為什麼, 南霜似乎對她的戰力有著非常高的評價, 她隻好苦笑兩聲, 道:“能不打還是好的。”
“是啊,而且你還剛從忘川出來沒多久。”步伐悠閒的像是出門郊遊,鳶歌皺了皺鼻子道, “到現在身上還一股奇怪的味道,聞起來一點兒都不像人,也不知道這些鬼族在看個什麼勁兒。”
“……”
雖然心裡知道鳶歌是在說忘川河水的氣味, 但生性好潔的商粲還是難免憂慮起來,不動聲色地聞了自己好幾次,沒聞出來什麼異味才放下了心。
“快到了。”
南霜拖著步子, 慢悠悠地指了指前方眾多新鬼聚集著的忘川河畔, 正是商粲之前掉下去的地方:“那裡就是上一次傳來可疑人物現身消息的地方,也就是一周前。”
時間點和她落水的時候相差無幾,可疑指數直接就拉滿了。
商粲想著就提高了警惕, 跟在毫無緊張感的鬼王和鳶歌——這花妖怎麼看都有種狐假虎威的架勢在——一起走到了忘川河畔。
故地重遊,原本與她同行的人此時大約已經重返人世,隻餘她在幽冥鬼界遊蕩。明明上次到這裡來還隻是幾天前的事情,商粲卻莫名覺得已經時隔許久。
此番與南霜同行,商粲感覺比之前偷偷摸摸扮成新鬼的時候不知道方便了多少。所到之處鬼們都非常自覺地給領頭的南霜讓出道路來,並紛紛投來……驚懼的目光。
……說起來,剛才在路上的時候也是,她原本還擔心她什麼偽裝都沒做會引來鬼族襲擊,但一路上儘管都被虎視眈眈,但沒有一隻鬼族敢攔她們的路。投來的視線在垂涎的覬覦中摻雜著滲入骨子裡的畏懼。
商粲看看麵色如常的南霜,悄悄向鳶歌搭話道:“……霜降君她很凶嗎?”
“啊?”鳶歌滿臉的莫名其妙,“凶?阿霜?”
看來是沒這回事。商粲眨了眨眼,迷茫道:“那為什麼……感覺鬼們都很怕她?”
“這不正常嗎?”鳶歌理直氣壯道,“你換位思考一下,你當修士的時候、難道看到你們掌門不會覺得緊張嗎?”
“……”
商粲仔細想了想,正想答不會緊張時就聽鳶歌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以一種“年輕鬼見識短淺”的語氣說道:“估計是因為阿霜很強,打了幾個刺頭之後就出名了,所以這些鬼都怕挨打吧。”
“畢竟阿霜空著手就能輕輕鬆鬆解決一打最凶的鬼族。”鳶歌自顧自地陷入了回憶中,笑的有點傻,“她打起架來的時候一副很厭世的樣子,還挺好看的,雖然基本都是三兩招就結束戰鬥了……”
商粲看看她一副神飛天外的樣子,刻意咳嗽了兩聲把花妖的意識喚回來。鳶歌如夢初醒地眨眨眼,有點惱羞成怒地強行總結道:“總、總之阿霜的名聲很響。”
“從幽冥鬼界變成這副暗紅色的模樣以來——也就是從她當上鬼王之後,她在這地方就一直凶名遠揚,所以你跟在她身邊很安全的,絕不會有鬼族敢在她麵前找麻煩。”
“……嗯?”聽到了預料外的信息,商粲意外地睜大了眼,“這裡是在霜降君當了鬼王之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這種略顯陳舊的惡趣味色調,一開始到這裡時還引起了商粲強烈的不適,儘管到了現在她就算是很不情願也已經被迫適應了許多,但她還是時常有種自己的眼睛已經出了問題的錯覺。
原來鬼王還有能這樣大幅度改變幽冥鬼界的能力嗎……那為什麼看起來對什麼都興致缺缺的霜降君會想把這裡變成這個樣子呢……?
商粲想著,下意識向南霜看去,而正在和某個婦人樣的鬼交談的南霜似有所感,轉頭向她看來,示意問道:“怎麼了?”
“……不,也沒什麼。”
到底沒有直接問出口,商粲猶豫了半晌,答道:“隻是在想……霜降君在這裡待久了、是不是也會懷念修仙界之類的……”
“喂。”
南霜還沒說話,那邊鳶歌已經柳眉倒豎,氣勢洶洶地走到商粲麵前對她怒目而視:“阿霜在這待的好好的,你亂說什麼呢!”
……真是像護食一樣把人護的死死的,是有多怕霜降君跑了啊。
商粲會意,忙向她做抱歉狀,還好花妖一族向來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鳶歌寬宏大量地原諒了商粲,隻是口中仍心情複雜地嘀咕著。
“……沒辦法啊,阿霜都已經死透了,但凡她還有一口氣也好啊,我們就能去修仙界住了,就用我們花妖一族的秘技讓她苟住……”
“這樣啊,花妖真是有本事的一族呢。”
略顯敷衍地把心情不爽的鳶歌安撫過去,商粲重新看向南霜,對方似乎對她們兩個方才的交流並不感興趣,見她望來就略一點頭,然後將怯生生縮在身邊的那名婦人往前推了推。
“這是曾經看到了我說的那名可疑人物的鬼。”南霜淡淡道,“你把之前跟我說的話也同她們說說吧。”
那名婦人緊張地絞著衣角,語速又急又快:“就是前些日子,我一如既往地在忘川邊上看水,突然就感覺有個生麵孔——我在這裡也待了好久了,厲害的家夥基本都見過,但完全沒有見過她,並且她那個氛圍也絕不可能是新鬼。”
“那人看著就不尋常,其他人在忘川邊上都愁眉苦臉的,她就像是沒事人似的哼著歌在岸邊走,手上還拿著把劍,看了一會兒就把它扔到了一邊,那劍一下子就化成灰了。”
婦人指了指不遠處,說道:“大概就是在那,她一邊說著‘假的’一邊笑,我們這一片的鬼都看見她了,但也奇怪的很,誰都沒看見她最後去哪了,跟憑空消失了似的。”
“……”
商粲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地上看到了幾處隱約的黑色陰影,像是燒焦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