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 惠風和暢,挽韶坐在屋裡閉目養神。
隻是門口傳來的敲門聲實在有點吵。
“……喂,挽韶, 開門。”
毫不客氣的砰砰敲——或者該說是砸門的聲音不絕於耳, 其中時不時摻雜著屬於她的至交好友商粲的聲音, 隻是語氣不像以往那般漫不經心, 聽起來好像咬牙切齒的。
“……”
挽韶縮了縮脖子,下定決心老僧入定一般地捂住了耳朵。
一番動靜之後, 門口終於安靜了下來,挽韶暗自鬆了口氣, 想著這人可算是不打算來追殺她了,結果剛鬆懈下來就嗅到了一股燒焦的氣息,嚇得她渾身一凜, 急忙回過頭去。
但為時已晚,商粲冷著臉破門而入,而她原本栓的好好的的門栓已經化成了地麵上的那一小撮灰。
“聾了?”商粲似笑非笑地環著雙臂, 口中說出的話非常刻薄, 挽韶甚至覺得她麵上蒙著的白布條都能看出幾分怒氣來, “還是啞了?半天不應門, 剛才不是還能說話來著嗎?”
“……”躲躲閃閃站在牆角的挽韶一時語塞, 生硬地岔開話題道, “你、你乾嘛燒人家客棧的門……這可不對……”
“你早來給我開門我還會燒?這門你賠。”
“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
她這次偷偷溜出來可沒帶多少錢,提到錢財就覺得心痛,挽韶下意識怒道, 又立刻被商粲威脅性地嗯一聲壓了回去,忍氣吞聲道:“……我賠就我賠。畢竟我打擾了你和雲中君,就當是賠禮道歉。”
“……”
話題終於來到這邊, 商粲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抬手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先聽我說,剛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是嗎?”挽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但很快變成恍然的釋懷,“我剛才回來之後想著可能你隻是在看看雲中君受的傷之類的——那果然不是我想的這樣嘛!所以你們兩個就是有一腿!”
“沒那回事。是我說錯了。就是你想的那樣。”
被這花妖不按常理出牌的腦子搞的沒脾氣,商粲努力擠出一點耐心來,同她解釋道:“我剛才的確就是在檢查雲端有沒有受傷,你彆誤會,也彆在雲端麵前亂說話。”
挽韶沉默半晌,語氣複雜地喃喃道:“檢查……”
……好好的兩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就格外的不正經。
商粲感覺頗為心累,於是將昨晚雲端夜遊的異常表現連帶著她腰上的圖案印記都同挽韶從頭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就是這樣,我和她清清白白。”
挽韶暗道你們兩個還能叫清清白白那這世上就不存在你儂我儂這個詞了,但嘴上還是不能這麼說,轉頭看了看商粲房間的方向,壓低聲音問道:“……那雲中君現在怎麼樣了?”
商粲白皙端正的麵上飛快染上一絲緋色,故作鎮定地彆過頭去,應道:“在休息。”
“……”
挽韶欲言又止,還沒說話就見商粲慌慌張張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她昨晚夜遊之後需要休息,和剛才的事沒關係——挽韶你是不是在笑?”
哎呀不好,這人明明看不見,但怎麼還是這麼敏銳。挽韶忙收起麵上格外鬆弛的笑容,煞有其事地繃起臉,搖頭道:“沒有啊,我在思考雲中君夜遊的症狀。”
這個話題一出,商粲果然就沒有心思再找她麻煩了,立刻順著追問道:“有頭緒嗎?她夜遊稍有些頻繁了,我擔心時日長了會對她身體有影響。也不知是不是與我重逢後心中壓抑導致的夜遊次數增多,若是這病症繼續加重下去,我怕將來——”
“停,停,你先冷靜一點。”看著眼前人眉頭緊蹙,大有要洋洋灑灑說一長串的架勢,挽韶不得不出口打斷道,“你先容我想想——你們兩個不是清清白白嗎?你這麼惦記人家乾什麼?”
“……這有什麼乾係,清清白白就不能惦記了嗎。”商粲默默彆過了頭,麵不改色道,“你要是夜遊了,我也這麼惦記你。”
挽韶忍無可忍,反唇相譏道:“你這人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要是也有夜遊的病症,怕是連我被路過的仇家捉回去煲了湯你都還在床上睡得正香。”
“怎麼會。”商粲嚴肅地否定道,“我現在閉著眼睛呢。”
她算是發現了,隻要是牽涉到雲端的時候,這人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夫就簡直是爐火純青。挽韶無聲地翻了個白眼,不想和這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家夥瞎扯,正色道:“之後讓我給雲中君好好看看吧,聽你方才說的,她這夜遊次數的確不尋常。還有她腰上的那個印記——我能看看嗎?”
被小心翼翼問到的商粲佯裝莫名地挑起眉,道:“那你該去問雲端,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挽韶心道我看你很能做雲中君的主,還沒說出來就聽她語氣一變,似有心事般沉了下去:“……其實、我大概對那印記有了些頭緒,隻是還沒能佐證……你幫忙看看也好。”
商粲明顯話中有話,但又有些模棱兩可。見她沒有詳說的打算,挽韶乾脆地聳聳肩應了下來——反正她肯定也是要治商粲的,治一個治兩個都是治,等這兩個人結成道侶的那天她非得去當個證婚人不可。
似是稍稍放了心,商粲眉間舒展開來衝她點點頭,挽韶故意長長歎了口氣,控訴道:“一個兩個都是傷病員,我來這裡簡直就是給您二位打工的。”
“我要是不來——”挽韶說著突然斂了笑意,語氣添了幾分認真,“……你可怎麼辦啊。”
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商粲沉默半晌,笑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挽韶哼笑一聲,從行囊裡掏出幾個藥瓶塞到她懷裡,道:“剛好,既然你現在來了就先把你欠的藥吃了吧,趁著雲中君不在的時候。彆讓她太擔心。”
搬出雲端來壓商粲顯然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這位吃藥困難戶難得一句多餘的抱怨都沒有,隻是皺了皺眉就老老實實地將大把藥丸吞下,苦的她皺著一張臉咕咚咚灌茶水。
挽韶滿意地點點頭,仗著商粲看不到趁機伸手去摸她的脈。商粲無奈,任她安靜聽了半晌,問道:“怎麼樣?”
“……不怎麼樣。”挽韶的聲音聽起來情緒很差,商粲幾乎能想象出她耷拉著臉的樣子,“你這出去也就一個月不到,怎麼能謔謔成這樣,真是讓你本就不怎麼樣的身體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