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郭嘉沒有拒絕, 而是笑嘻嘻的點頭:“可。”
於是荀彧和戲誌才便出了房門, 被趕到了院子裡麵,兩人麵麵相覷, 都從對方眼底看見無奈。
“郭先生手中的輿圖做的十分精美。”
戲誌才沒話找話說,卻一下子就說道那張輿圖, 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
“這也是我為何為主公引薦的原因,奉孝輿圖做的極好, 你可知上次他拿出輿圖時, 剛來洛陽不足一月,在此之前, 他從未來過洛陽。”
由此可以證明什麼?
這位郭先生剛到洛陽不到一月,甚至對洛陽城不甚了解的情況下, 就將輿圖製了出來。
如此人才,怎能不被主公所得?
要知道,一張輿圖可比千軍萬馬,來日或正麵迎戰,或埋伏突擊,詳細的輿圖都能對戰勢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荀彧笑笑,心想,若是再被他們知道郭夫人的特殊的話,恐怕便是用綁也要將郭嘉綁回陳留去。
不過他到底還是希望郭嘉能夠真心輔佐曹操, 而不是最終用不得已的手段。
書齋內, 郭嘉為曹操的茶碗裡添了茶。
茶香嫋嫋, 將原本躁動的心都撫慰的平靜下來。
“郭先生對如今天下大勢有何看法?”
“合久必分, 分久必合,朝廷勢弱,如今尚未到時候,我能有何看法呢?”郭嘉雖說這會兒看曹操順眼了許多,卻還是對荀彧的先斬後奏有些不悅,自然言語間說不上多熱絡。
可不知為何,曹操卻極其喜歡這樣的郭嘉。
或許潛意識已經認為郭夫人與他有關,看向郭嘉的眼神已然多了幾分長輩的審視。
一個寒門士子,在麵對一方權主時卻還能不卑不亢,難不成這還不足以說明他對自己是多麼自信麼?
“操心知先生心中必有溝壑,望先生指點一二。”
郭嘉看他姿態擺的夠低,這才放下茶碗,舒了口氣:“若說指點卻是算不上,不過有些想法罷了,說起來,前些日子聽了個有意思的言論,不知曹公聽了有何想法。”
“先生直說便是。”
“有個人與我說,如今這江山社稷病了,需要一位賢明有手段的醫者為這江山治病,嘉不知,曹公可否為這命中注定的醫者?”
曹操臉上笑容漸漸消失,垂下眼瞼,一言不發。
這句話看似簡單,卻又不簡單。
這郭嘉實在極為膽大,這哪裡是問他可有心做醫者,分明是問他可有爭霸之心了。
郭嘉也不著急,悠然的捧著茶碗繼續喝茶,還彆說,夫人拿出來的茶葉總是讓他愛不釋手。
郭嘉如今心態變了許多。
以前身體不好的時候,總想著擇一明主,在有生之年能夠輔佐他,至於他能走到哪一步,或許說他的命能堅持輔佐明主走到哪一步,他不知道,所以野心隻能一點點的有,路也隻能一點點的走。
可現在不同,他身體好了,雖然仍有孱弱之相,可有藥聖之徒阿婉為妻,他最不擔心的便是自己的身體成為拖累,再加上阿婉手中奇書眾多,手段也多種多樣,他的野心,也在這三年平凡的隱居生活中,一下子膨脹了許多。
他是寒門士子,他亦有想要輔佐一位天下明主的野望。
曹操思考半晌,終究歎了口氣。
“操自然是那醫者。”
郭嘉這才真心的笑了。
他投桃報李的拿出比剛剛那份輿圖更加精致的輿圖遞給曹操:“既然如此,曹公且來看看吧。”
這是一份長安至北海的輿圖。
曹操隻看一眼,心中便震撼的無以複加。
他伸手,一把握住郭嘉的手,緊緊的握著,神情激動無比:“先生,能幫襯操成就大業者,非先生不可。”
郭嘉隻淡然一笑,並不激動,而是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指尖點了點輿圖:“曹公莫要激動,且聽嘉分析一番。”
輿圖雖是好東西,可郭嘉卻不想將自己與輿圖捆在一起,他拿出輿圖來的目的是為了增加自己在曹操心中地位的籌碼,卻不能本末倒置讓曹操隻以為他會製輿圖才是。
曹操聽著郭嘉對天下大勢的分析,看著他極為自信的侃侃而談,許多方向與他的想法都不謀而合。
他不甘於人下,他雄才大略,滿心報複,如今卻隻能蝸居陳留,他極為不甘心。
戲誌才雖然讚同他的想法,卻身體太差,無法投入太多精力。
荀彧雖有大才,可心底卻自有一番底線。
唯有郭嘉,也隻有郭嘉,才能完全明白他內心所想,內心所憂。
郭嘉看著曹操麵色微變,微微垂眸,捧起茶碗掩住微微上翹的唇角,喝茶潤了口嗓子。
他寒門出身,卻自小聰慧不凡,唯獨身體孱弱,拖累於他,他去往潁川書院讀書,院中多為士族子弟,他身為寒門卻在其中,自然學會了看人眼色,對於人心揣度之透徹,可不是荀彧這種生來便高人一等的士族子弟可媲美的。
就好比如今,從一開始人前拿出臨摹輿圖,再到兩人時拿出的詳細輿圖,甚至於後來說的這些話,都是根據曹操心理變化而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口的。
他麵對曹操的邀請不為所動,也不過是想要讓曹操對他更加感興趣而已。
他需要明主麼?
需要,非常需要。
什麼是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