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回府,心情很是糟糕。
皇後是他養女不錯,卻也是他嫡親的侄女,如今侄女被皇帝殺了,他還得再賠一個女兒進去,他倒是無所謂,隻是這些年來,曹婉教出了不少能乾的女兒家,他的女兒侄女們對這位長姐推崇不已。
他相信,若不是他與曹婉鬨翻了,家裡的這些孩子,能都跟著曹婉跑了。
尤其是最近幾個兒子都大了,見他身體不好後心也大了,暗中爭鬥不休,他如今得封魏王爵,魏王世子的頭銜誰都想要,曹昂是他和丁夫人共同教養出來的,可自從曹婉回歸後,丁夫人便少有理會曹昂。
曹婉自豫州出後,更是對曹昂視而不見。
丁夫人更是不再回許都,隻在豫州坐鎮,雖無豫州牧之名,卻有豫州牧之實。
豫州造紙,豫州微山書院……
這些無形的資產在背後支持著丁夫人,便是曹操都覺得很是棘手。
如今曹婉打入冀州,他若想取幽並二州,必須要途徑冀州,他對女兒無情,卻不知這個女兒是否對他也是這般無情,旁人都覺得曹氏勢大,誰又知,這勢卻一分為二。
他這做阿父的,手裡唯有兗州和皇帝兩個籌碼而已。
“阿父,不好了,公子鑠病危。”奴仆衝進門來,臉色蒼白的喊道。
曹鑠病危……
曹操原本混沌的腦子一瞬間清醒,他猛地站起身來,一陣劇痛襲來,竟然是頭又開始疼了。
他忍耐著痛楚,快步出門,扯了匹快馬便飛速朝著曹鑠的院落跑去,等到了的時候,就見曹鑠躺在床上,他的妻妾們正跪在旁邊嚶嚶哭泣。
曹鑠是真的不行了。
當年那個身體不好,羨慕自家兄長跟著長姐後麵騎馬,自己卻隻能在家中讀書的曹鑠,此刻瘦的皮包骨似的躺在床上,他雙目黯淡,似乎馬上就要咽氣。
“子安。”
曹操叫著兒子的字,走到床邊。
曹鑠眼睛亮了一下,轉過頭來看曹操:“阿父。”
“子安,你如今感受如何?”
“眼望星鬥萬千,似有婦人,喚子歸,子欲往,望父允。”
曹操聽著鼻子一酸,曹鑠大限已到,那來呼喚曹鑠的,怕是曹鑠的親娘。
“子安還有何心願,可告知我。”
“阿父……”
曹鑠抿唇,眼角滑下淚水:“子還想再見長姐一麵。”他輕輕的攥了攥手,冰涼的指尖落入曹操的手心:“長兄性子淺白,恐難當大任,子恒性偏執,難容兄弟,唯有長姐,雖為女子之身,卻雄才大略,可保曹氏不朽功勳,父可告知長姐,讓奕兒改姓為曹,繼曹氏威名,亦或者……讓珮兒記名長姐名下亦可。”
曹珮是曹鑠的獨子。
他寧可舍了自己的獨子也要奉迎曹婉回許都。
“子安安心養病,我修書一封去冀州,你阿姐總是惦記你的,想來必會派人來治。”
他回避了曹鑠的請求。
曹鑠眼中微光黯淡,語氣有些低落:“阿父不用修書,我的身子我知道,便是秦嶺聖人來了也再無回還之力,還是不要讓阿姐掛心的好。”
“你如此推崇你阿姐,可知你阿姐要奪你兄之位?”
“兄長對長姐,無一合之力,子恒亦然。”
曹鑠將自己的兄長還有曹丕貶的一文不值,當然,主要貶曹丕,曹昂隻是附帶的。
這事曹操還沒離開,就已經傳到曹昂曹丕的耳朵裡,曹昂自然是心有不悅,但對這個病弱弟弟的話也無法反駁,他不覺得自己差在哪裡,但是讓他和曹婉比,他確實比不上。
他記得自己還小時,曹婉就敢獨自一人帶著他混到城內去,將毒拌進米糧裡,毒死駐城將領。
曹婉手下奇人異士眾多,若她真想打他,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
不打無非是不想罷了。
曹丕心情很是糟糕,他可以和曹昂爭鋒相對,但是對上曹婉,他就會感到無力。
曹操氣哼哼的回了府,恰好卞氏正在大堂內等他,見他臉色難看,連忙上前關心的問道:“主君這是怎麼了?可是鑠兒有什麼不好?”
曹操猛地回頭,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他不好你就開心了麼?”
“咳……”卞氏被掐了個正著,臉色頓時蒼白:“主,主君……”她已經被掐的說不出話來了。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回去告訴曹丕給我收起他的那些爪牙,否則,我不介意少個兒子。”
卞氏不過一妾侍,曹丕也不過一庶子。
如今曹操嫡妻尚在,對曹丕自然不甚看重。
曹丕當年跟在卞氏身邊,心思比起其他孩子都更加深沉,比起曹丕,他更喜歡卞氏的另一個兒子曹植。
說完,狠狠的將卞氏扔在地上,怒氣衝衝的又出去了。
他騎上快馬,帶上幾個護衛和謀士,一路往豫州的方向狂奔而去,一直到天微微亮,才仿佛失去了精氣神兒一般,馬兒慢了下來,這時候他已經到了許都邊界了。
如今冬日剛過,堪堪開春,正是萬物複蘇的時候,這夜裡還是很冷的。
這樣跑了小半夜,曹操原本發熱的腦子此刻也有些冷靜了下來。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