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榜前,佩戴迷霧麵具的男人,話語擲地有聲。
疤臉屠夫臉上的橫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變得冰冷,仿佛在望著一具屍體。
“賞金榜前三?我非常看好你。”
任何人都能聽出話語中的諷刺意味,屠夫生怕對方光說不練,向前邁出一步,濃鬱的血腥味向葉芝撲麵而來。
氛圍凝重,肅殺寂靜,旁人不安而緊張地打量著屠夫的反應。
‘血獸’隆多是屠宰碼頭的東家,偶爾客串走私和黑幫的活計,主業當然是以屠宰為生。
上千噸的海怪,在他那柄刑具般的鋸齒鋼刀前,和牛羊沒有區彆。
剖殺海獸,身上難免沾染數斤重的血水,加之隆多體型魁梧,好似猛獸,稱號由此得名。
雖不及賞金榜前三的‘流水劍’岡薩雷斯,‘紅發’索菲婭,‘無情者’黑胡子,但也是黑礁榜上前十的強者。
賞金榜前魚龍混雜,但大多是有眼力勁兒的,眾人紛紛擔心隆多會因愣頭青的挑釁而暴怒,繼而連累到自己!
不過,隆多的眼神卻顯得意味深長,看著直麵自己,腰杆依舊筆挺,自稱‘洛基’的迷霧信徒,臉色稍顯緩和。
他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放在手裡掂了掂,銀幣的碰撞聲悅耳清脆。
“今晚我會派幾個弟兄到水墓邊上給你望風。”
體格接近兩米的巨漢,低頭注視著葉芝,嗓音低啞:
“明早天亮前,你要是還活著,這袋海蛇幣就是你的了。”
說著,屠夫直接將錢袋拋給了葉芝。
葉芝順手接住,估摸了番數額,心底掠過一絲異樣。
錢袋裡大約有五十餘枚海蛇幣,在黑礁港委實是筆巨款,和貌美的伊蘇族姑娘共度春宵也要不了五枚海蛇幣。
“要是死了,這錢就當我看走了眼,給你做陪葬了。”
屠夫斜睨一眼,忽地露出牙齒雪白的森然笑容。
“但願你彆叫我失望,洛基。”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人群中閃出幾個隨行員工,神色複雜地打量著葉芝,繼而快步跟上屠夫的腳步。
“他媽的,不教訓那嘚瑟的家夥也就算了,居然給他賞錢!”
莫西乾發型的幫工往地上啐了一口,死活咽不下氣,朝旁邊的老頭抱怨道:
“難道老大覺得他真能乾掉水鬼?”
老頭麵如枯木,耷拉著眉毛,悶聲道:
“看人就像押注,買定離手,東家覺得他值得。哪怕他能水鬼麵前逃走,也值這幾十枚海蛇幣,最差的情況,也不過是花錢買了樁樂子……”
這時,屠夫的命令,從前方傳來。
“你倆今晚去趟水墓,監視他的動向,督促他和水鬼交戰……他要是真有幾分本事,那就立刻傳訊我!”
*
夜。
夜晚的黑礁港,比白天要危險十倍。
走私、凶殺、偷渡,以及隻在夜晚出沒的可怖海怪,構成黑礁港之夜的陰鬱底色。冰冷的寒風吹刮著旗幟,風聲好似人麵鴞的尖嘯,一艘單桅杆風帆慢悠悠地駛進僻靜港口。
船長突然愣住,看著燈火通明的岸邊,揉了揉眼睛,隻見約有幾十號人高舉著火把,圍簇在通往水墓的單向石路上。
“大晚上的不去喝酒,跑到這兒來看水鬼?”船長表示不理解。
岸上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嗤笑。
“消息可真不靈通,今天有人當眾揭了水鬼的懸賞令,大夥兒都是來看好戲的!”
水鬼是黑礁港的三大恐怖傳說之一,在海盜中可謂無人不曉,黑礁港上每天都有人莫名失蹤,其背後少不了水鬼的影子。
蟄伏在水墓海麵之下的水鬼,會盯上那些運送棺材,或是偶然從墓地經過的行人,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現身,將他們拖入海底溺死。
它的存在,是‘流水劍’岡薩雷斯偶然發現並公諸於世,不過即便是岡薩雷斯也隻能將其擊退,無法將其根治,水鬼之名愈加令人聞風喪膽。
觀看處刑,是黑礁港上不可不湊的熱鬨,而今天是有人主動要去找水鬼尋死。
港區墓園前,幽靜的小道上,聚集起高舉火把的人群,一邊議論,一邊等待著正主的現身。
寒風呼嘯,船帆獵獵,莫西乾青年搓了搓手臂,罵罵咧咧道:
“我說,那叫洛基的,不會是怕了,不敢來了吧?”
“有可能,他的本意就是耍我們。”老頭表現得非常淡定,“我遇到過很多迷霧信徒,他們之所以行事高調就是為了製造騙局,很有可能,我們都被耍了。”
老人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回蕩在每個人耳畔,令在場陷入詭異的死寂。
眾人麵色古怪,後知後覺,這才反應過來。
“糟糕,不會真上當了吧?”
“我說呢,他怎麼敢放話要乾掉水鬼!”
“該死的迷霧信徒!該死的洛基!”
群情激奮,發覺被放了鴿子的眾人惱怒,大有找出洛基大卸八塊的架勢。
這時,從昏暗的道路儘頭,緩步走來一道身材頎長,佩戴鍍銀麵具,步態優雅的身影。
鬨哄哄的墓園前,再度陷入了安靜,眾人紛紛朝著葉芝投來目光,神情各異,或懷疑,或釋然,或等著看好戲。
“呦,這麼多人迎接我呢。”
麵具之下,傳出爽朗的笑聲。
“看來,今天有必要給諸位露一手!”
莫西乾青年憋出內傷,在心中大罵起迷霧信徒。
當以為自己被騙,實則沒有被騙,這何嘗不是一種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