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隨即薑湛俞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隻是他第一次撞見哥哥和巴桑在一起,萬一是個誤會怎麼辦?哥哥豈不是要背黑鍋?
他必須得多觀察一段時間,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畢竟那關係著哥哥下半生的幸福,他要對哥哥負責。
也得對巴桑負責。
他毫不懷疑,如果哥夫知道巴桑染指了哥哥,巴桑的下場將會極其慘烈。
像樸成瑉設計的那隻鹿一樣慘烈。
邊琢磨,薑湛俞邊回到電梯上。今天所見所聞對他衝擊太大,他需要緩衝一段時間。
與此同時,巴桑房間內。
“巴桑,你彆這樣。”
“我真的受不了了,”巴桑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在薑宥麵前焦灼地走來走去,“我必須要在微博上發泄一下,大不了就退賽!”
和薑宥經曆相似,在d組明星嘉賓暗示他配合法國設計師後,巴桑並沒大改,而是在原先構思的基礎上,添加了一些能和對方呼應的小元素,比如說綠色的紐扣搭配對方綠色的耳環等等。
可惜第一輪成績排在中遊。
於是大家隻看到了明麵上的名次、他的堅持,而忽略了他的讓步。
“天知道,如果不是為了配合法國佬加那些東西,”巴桑表情痛苦,“評委就不會說我設計累贅,非要扣我分數了。那個明星嘉賓非但不理解,竟然帶著法國佬一起指責我!”
薑宥歎了口氣:“那你去微博討論有什麼用呢?沸沸揚揚鬨一波,人家綜藝該播還是播,優秀設計師該簽約undo還是簽約undo,退賽的人卻什麼都得不到。”
畢竟是undo讚助的節目,《我是設計師》有一項獎勵便是簽約成為undo設計師,如果過程中表現優秀,也能收到其他公司橄欖枝。
“而且這話說出來可能有點殘忍,”薑宥頓了頓,繼續道,“以你的微博粉絲數和背景,如果言論真波及到某位明星,人家背後的資本輕而易舉就能掐斷你發聲的機會。而你甚至要被對方粉絲追著辱罵、網暴,乃至扒出你親人的三次元信息,你想好該怎麼麵對這些了嗎?”
巴桑愣住。
片刻後,他頹喪地跌到沙發上。
“好了,彆難受了,”薑宥起身,“跟我走。”
巴桑問:“去哪?”
薑宥說:“不遠,到了你就知道了。”
巴桑跟在薑宥身後出酒店,二十分鐘後,他發現自己被帶到江邊一處偏僻小路上,周圍沒有居民區,也鮮少有路人經過。
“來,”薑宥指指江麵,“衝著那邊大喊,把你想說的都喊出來,罵人也行。”
巴桑遲疑:“有用麼?”
薑宥揚揚下巴:“試試就知道了。”
巴桑先小聲喊了句藏語,隨即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喊到最後,他嗓子已經有些啞了,與之截然相反的,是臉上痛快到極致、酣暢淋漓的表情。
“呼我心裡舒坦多了,”巴桑笑著問,“小宥,你平時不開心的時候也會這樣?”
“不,”薑宥說,“我也是前幾天剛學會的。”
“誰教你的?”
薑宥想說“朋友”,頓了頓,變成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巴桑沒去糾結那個很重要的人是誰,他靠在欄杆上,看著被風吹皺的江水。
忽然問道:“你想過去扭轉國貨在大眾心中的形象嗎?”
幾天前,裴明霄也曾問過一模一樣的問題,這次薑宥的答案清晰許多:“想過,如果有機會的話也可以試試。”
“真的?”巴桑扭頭,目光詫異,“你很勇敢。”
“反正如果失敗了,我還可以來這兒罵人。怎麼難聽怎麼罵,對不對?”
說完,薑宥忍不住笑了,巴桑也隨他一起笑了起來。
疏風吹走烏雲,新月於東方天空之上探出一角。
誰都不知道,未來那個令國人大吃一驚的品牌,竟是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夜中萌芽,滋生。
想到他哥有可能正在樓下偷情,薑湛俞哪能睡得著。他有薑宥的門卡,於是刷開他哥房門,躺在客廳沙發上邊打人機邊等——心太亂,打排位怕掉段。
幸好薑宥沒讓他等太久,一個多小時就回來了。感受到哥哥身上的涼氣和煙味,薑湛俞忍不住痛心疾首。
媽的,搞完之後還要出去來根事後煙,你們真當哥夫不存在是吧?
麵對小魚憤怒且糾結的眼神,薑宥以為自己沒陪他吃夜宵,惹人不開心了。象征性地開了桶泡麵,倒上水推到薑湛俞手邊,然後沒再管他,洗完澡倒頭就睡。
薑湛俞吸口麵條,看著搞完之後疲憊到不行的哥哥,嘴裡滿是苦澀的味道。
來滬市之前,薑湛俞本打算在這邊待三到五天左右,見形勢嚴峻,沒提回濱城的事,假裝沒玩夠,又續了一周的房。
而這一周,拜樸成瑉和喬真所賜,薑宥忙的昏天黑地。第二輪是半開放式命題,樸成瑉定了一個非常大的框架,落實到具體設計上很難,光初稿就推翻三次,而且每次都是因為溝通不順暢推翻。
他這邊忙,巴桑那邊也好不到哪去,已經沒什麼時間和心力去找薑宥訴苦。於是兩人隻能時不時在後台通過眼神交流。
巴桑的眼神大部分疲憊暴躁,薑宥的眼神則偏向溫和撫慰。
看著倆人眉來眼去的樣子,薑湛俞手裡的麥麥脆汁雞都不香了。
這期間,薑宥和裴明霄通過一次視頻,屬於裴明霄主動發起。
三月下旬,大地回春,即使堆在陰麵、接收不到陽光直接照射,雪人仍然難以在氣溫節節攀升的情況下繼續生存。
裴明霄把鏡頭對準院牆:“yoyo化一半了。”
看著從腳底到腰部逐漸消失的雪人,薑宥太陽穴猛地一跳:“我不能不是,雪人不能化,你一定要想辦法留住它!”
“好吧,既然你有要求,”裴明霄挑眉,“我試著保護yoyo。”
乾嘛yoyo來yoyo去的,薑宥跺跺腳,感覺自己的腿也跟雪人一起化了。
視頻完第二天,對方發來一張照片。裴明霄竟然找工程師搭了間半人高的恒溫房,門是玻璃的,能清楚看見裡麵的雪人。
冬天產物能一直存活到春天,乃至夏天、秋天、下一個冬天,薑宥覺得特彆神奇。想到這個神奇是由自己和裴明霄一同創造出來的,又忍不住生出一股隱秘的、隻有自己知曉的滿足感。
以及更強烈的,想念。
第三輪,節目進入後半程,競爭愈發激烈。除了明星嘉賓,據說還會有飛行嘉賓加入。
題目的難度當然也開始水漲船高,隻有兩個字:世界。
a組照常回工作室討論,樸成瑉狀態很興奮:“親故呀,你們知道嗎,拿到題卡的瞬間我想起來一個韓國民間故事,這大概是上天賜給我的靈感!”
“什麼故事?”喬真急忙問,“快說快說。”
樸成瑉:“二戰時期,丈夫為了保家衛國去當兵,妻子帶著幾個孩子在家中等他。幾年時光中,丈夫隻寄過信,從未回過家。直到一次行軍路過家門口,丈夫怕樣子太狼狽嚇到妻兒,沒敢進屋。而妻子其實也看到他了,為了不影響行軍,隻癡癡地看著他的背影。”
“哎,”樸成瑉長長歎了口氣,“在妻子眼中,丈夫那個背影就是全世界吧。所以我想以二戰為主題,設計一套染血的、臟汙的、卻包裹著偉大靈魂的改良工裝。”
對於渺小的人類來說,所見即世界,薑宥對他的解讀毫無異議。
不過薑宥眉頭緊皺:“剛才你講的故事,我在華國一本書裡看見過。”
他說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樸成瑉停頓片刻,含糊道:“是嗎?那太巧了!估計很多國家都有類似的小故事。文化互通挺好的,有利於咱們合作。”
那本書不屬於暢銷書籍,因為父親祖輩都是老師,薑宥兒時才在家裡書架上看過。
麵對攝像頭,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方麵覺得自己國家的作品被說成彆國的故事有點惡心;另一方麵,樸成瑉隻是故事的“聽眾”,而非“作者”,不能找他算賬。
真他媽煩,節目錄製以來,薑宥第無數次湧出這樣的想法。
但能確定的是,不管怎麼樣,他絕不能讓所謂的“靈感”運用到樸成瑉作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