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找回理智,然後醒來。”
老人的手被沈長清桎梏著,沒辦法再抓撓臉上的東西。
但同時那些東西離沈長清太近,不敢再放肆,隻在空氣中蠢蠢欲動。
“對——”理智逐漸回歸,絕望卻爬滿了老人的左眼珠,“我死了。”
“他們……怨恨我,唾棄我,說我欺騙了他們,我是死了,可他們卻一日比一日更怨恨著我。
“我不明白,是我,當年是我舍身救了他們,為什麼到頭來千夫所指的卻還是我。”
“你後悔了嗎,劉陽。”沈長清鬆開老人的手。
“後悔”,老人緊跟著又搖搖頭,“不,不後悔。”
“我隻是……隻是覺得難過,可若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那樣做。”
“你沒有後悔過對他人的好,因為你一直是一個好人”,沈長清頓了一下,補充,“一個真正的好人。”
“你……”老人許是聽多了咒罵,第一次被承認自己的好,雙目含淚,右邊血色深濃,左邊尚且清澈。
“我死在了獄中,卻總還想魂歸故裡,太寧是我的家……”
“你是元青先生的後人?”沈長清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想到曾經的益州州郡劉陽,就是當年教過他和太祖的夫子劉元青的後代。
“您稱我家老祖為元青先生,莫非您是……”
許是察覺到劉陽內心的萌動,那些黑發又一次不管不顧地纏上去,就算被沈長清用天目死死壓製著,卻還在垂死掙紮拚命反撲。
“找死”,沈長清冷下神色,撐開那把從不離身的油紙傘。
那些頭發一樣的東西似乎被傘上某物誘惑住了,慢慢從劉陽身上剝離,嗖的一下飛速爬上傘麵。
沈長清手腕翻轉,油紙傘打了個轉兒,黑發全部消失,傘麵上的山水畫裡多了一些字跡。
那是鋪天蓋地的詆毀,每一個人的惡語相向,都在把一個原本善良的人逼向深淵。
——我站在深淵最底層,尋找我的舊日榮光,我仰頭看過天上,那裡不曾有希望。
那是流言編織的天羅地網,造謠者肮臟腐臭的思緒順著黃褐發爛的頭皮溢出,化作一根根長發,發絲很細,軟綿綿的沒什麼力量,可當這發絲成千上萬,終於連成片、織成布時
——連光也透不過它縫隙。
沒被遮住的左眼,是他最後的清明。
他右眼淌著血淚,卻堅持把最後的理智留給人間。
每一句不堪入耳的辱罵,都在加深他心底的委屈,可當他死後終成小凶,有了報複世人的能力之時……
他卻……
沈長清喟歎,“你堅持了多久?”
劉陽渾身一震,然後激動不已,他如同竹簡倒豆子那般交代著自己這幾個月來的心酸與血淚,幾乎不成語調。
“從大理寺自儘,我的遊魂便一直向東飄回益州,那時候太平教已經起義,我準備回去勸說謝教主,還沒來得及趕到地方,忽然便爆發小範圍瘟疫。
“我找到瘟疫的來源,發現竟是人為投毒,我欲托夢陛下告知此事,熟料宣河遽然決堤,洪水恰巧衝毀了投毒源和所有證據,瘟毒跟著洪水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