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牆壁旁整整齊齊碼了柴火,木柴斷口整齊,絕不是老人會有的力道。
果不其然,就聽見婆婆說,“隔壁獵戶家的小夥子是個勤快人,多劈了柴就會送過來一些。”
灶裡還有餘火,老婆婆隻是添了些柴,然後往鍋裡抹了一層清水。
水被蒸乾,霧氣彌漫,老婆婆拿著搗杵,“看好了娃娃,先把這葉子搗成粉末…”
“我來便好”,沈長清接了杵,細細研磨。
沈長清搗葉子的時候,老婆婆已經用木棍支了個架子,把紗布鋪在蒸汽上。
她給鍋裡又抹了一遍水,叫那霧氣更加深濃。
等沈長清磨好了粉,她就把那綠色的東西鋪在紗布上,又在鍋裡正中間放了塊石頭。
那石頭被濕布包裹著,很是平整,婆婆在石頭上放了一個碗。
紗布吸了蒸汽,漸漸沉重起來,細密的水珠粘著粉末彙聚在紗布中間,凝成翠綠的露珠往下滴。
“這塊布是老婆子年輕的時候自己養的蠶,繅的絲,自己織成的。”
水珠滴在碗裡,又被燒乾成蒸汽附在布上,然後等待下一次凝聚,滴落,周而複始。
“您怎麼想到用這種法子的?”沈長清不由為老人的智慧驚歎。
一次次將精華提煉,留下來的就是最有用的部分。
“說來也是個偶然,我那兒子小時候調皮,拿他爹剛收的麥子蒸著玩。
“我一看他糟蹋了麥子,氣得要揍他,那孩子一邊哭,一邊說他做了糖要給我吃,讓我吃了糖就彆生他氣了。
“於是我就跟著他的指引,在鍋底找到了已經燒糊了的糖膠,半信半疑嘗了一口。
“娃娃,你不知道,老婆子這輩子再也沒有吃過這麼甜的東西了,可是我當年還是很生氣,我還是打了他……”
婆婆蒼老的眼睛裡流下渾濁的淚水,“他爹腰有毛病,家裡就種半畝薄田,可還是老犯病,一到雨天就疼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覺,我心疼他爹,更氣他糟蹋糧食,可我怎麼也沒想到……”
婆婆的講述戛然而止,她發了一會呆,笑道,“老了,你看,又扯遠了,我知道麥子生嚼會有甜味,但遠不到能做糖的地步,我兒子誤打誤撞濃縮了糖分,我那時候就想,藥性是不是也可以一樣。”
“後來就發明了這回魂湯,鎮上的大夫以前還跟老婆子取過經呢。”
後麵的步驟其實意義就不大了,老婆婆往那碗墨綠的湯裡灑了一把草木灰。
“娃娃,你彆小瞧這一步”,婆婆注意到沈長清的走神,提醒道,“老婆子可不是迷信,這放的也不是香灰。”
“這東西能消症破積,對受傷發燒的人是有好處的。”
“好,我記下了”,沈長清虛心應下,“受教了,多謝。”
“勞煩您費心照顧家弟,我有些事要去辦,午時回來接家弟。”
婆婆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卻隻是笑笑,“一點小事,很快就回,婆婆不用擔心。”
這種草在益州很普通,長在平原上也好采摘,他要去找錢開承和朝廷的醫官。
天不是很亮,灰蒙蒙的,沈長清在熹微的晨光裡遠去,走過拐角,就像人間蒸發似的,再也看不見了。
蓬外,漢子正在洗臉,一抬頭就看見沈長清跟鬼一樣突然冒出來,他一個激靈甩了沈長清一臉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