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陪陪她吧。”
想做的事已經做了,想說的話都埋在了心裡,司馬文善便要抽身離去,他二人十幾年未見,再見已是陰陽相隔,定然想敘敘舊的,自己這個累及無辜人的禍端,還是不要留在這裡礙眼的好。
他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江山依然,根本不需人救,也沒人救得了晉室江山。
裴拒霜感激地頷首,他這個人沒生得巧嘴,脾氣又硬,多個人有些話還真說不出口,不過趕在司馬文善走遠前,他向他作揖:“君上,我把如妹的屋子重新打掃了一遍,發現了許多未署名的禮盒,應是替你留存的,煩請您有空去看一看。”
司馬文善身形微微一怔,隨後飄然而去。
他以為是闞如留下的遺物,但去了玉英館才發現,並不是,自打他在魏國見到父親的老仆後,許多沉在過去的真相都漸漸浮了上來,物件雖未落款,但他幾乎一眼就看出來出自誰的手筆。
他忍著心痛翻了翻,九歲九年,一件不少,包括他爹剛回到晉國,派人送來的慶賀禮也在,他還能記得自己拒收時的樣子,冷漠地打發闞如處理,沒想到闞如卻私自把東西留了下來,現在想想,那枚私印如果不是闞如默許,又怎會混在她的禮物裡,匿名到自己手上。
他打開了其中一個盒子,昔日塵封的記憶隨著飛舞的灰塵,紛至遝來。
來自靈魂深處的咆哮和呐喊回蕩:
“來吧,和我們共竟大業,這是當下最好的一條路,你為什麼如此固執,你看看你一個人又能成什麼氣候!”
“來吧!”
“來吧來吧!”
呼喚貫穿耳膜,司馬文善痛苦地捂著耳朵,仿佛看見抱著闞如的屍體,不遺餘力嘶吼的自己。
“不!”
“那不是我的選擇,我希望我能不受任何影響,做出發自內心的選擇,即便賠上我的一生,但我的意誌至少是自由的!”
畫麵天旋地轉,他憤怒地將身前堆放的禮盒全都掃到了地上,禮物從盒子裡噴薄而出,咕嚕嚕滾在腳邊,所有的喧囂瞬間消失了,隻留下他在平城舊宅裡看到書信時候的震驚。
“……我這一生都在抗爭,即便四處躲逃,也從沒有忘記自己是司馬家的人,沒有忘記擁護晉國,對抗桓玄,對抗劉裕,從來無愧於心!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明白,兒子,你為什麼要恨我,若是為當初我不肯向桓玄低頭換你,那我確實對不起你,因為我若投降,則對不起陪我浴血奮戰的戰士,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受著!”
“這些年我儘力想要彌補父子關係,可你對我避而不見,北伐回來之後,世人皆難入你的眼,你唯獨對劉裕馬首是瞻,令為父好生嫉妒,我為此耿耿於懷多年,終於當下釋懷,他戎馬一生,論功績,確實當得大英雄。”
“這往後的路你要如何走,儘可憑心而擇。”
司馬文善歎息:“你我都掙不脫這曆史的囚籠啊。”
他蹲身去撿,把落出來的東西一點一點裝回去,但靴子前閃爍著光芒的月牙形雲珮卻找不到放置的地方,空盒子是有一隻,但那一隻的凹槽明顯放置的是一枚方章,也就是說,這月牙珮並不屬於那些禮物,但卻放在了禮物盒子裡。
誰放置的呢?
月牙珮鏤空的縫隙裡並不乾淨,這並不符合君子白潔的舉止,說明這是一把反複使用的鑰匙,為什麼會有人放一把鑰匙在這裡,放在司馬休之送來的東西裡?
既然有鑰匙,那就有鎖,可鎖又在哪裡呢?
司馬文善當即在玉英館裡尋找,但並沒有找到,於是他掉頭回了自己的居所,如果不是在這裡,那麼他最可能看到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屋子。也許是自幼顛沛的經曆,他對許多事情都有超常的記憶和警惕性,他確定自己一定見過這個花紋。
可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幾乎翻了個底朝天後,仍然毫無所獲。
“不應該啊。”他喃喃著,倒頭躺在了榻上,闞如房裡的發現令他重新打起精神:“難道不是在這裡麼,除了這裡還會在哪裡呢?”
他聚精會神,開始一點一點掰碎記憶回想,如果記憶裡沒有,那就靠細節推斷,這世上所有的行為都一定有規律可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