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跟我這個聰明人在一起耳濡目染嗎?”寧巒山無恥地攬功,並朝荊白雀投去征詢的目光,烏牙磨牙,抓了把雪,張牙舞爪朝他撲過去,要往他衣襟裡塞,他默數著彎腰躲開,少年撲了個空,收勢不住,臉朝下摔在雪裡。
寧巒山稍稍抬眸,看著烏牙的腳印深淺,目光一凜。毳裘下擺沾著雪,挑飛到靴子裡,他快步後退,扶著樹,脫靴倒出來,等再直起身時,神色已如常。
荊白雀煩他倆人打鬨,正欲先行,回頭瞧見他腳下的黑土,忽然倒回來,推了一把,將他往旁邊驅趕。
那裡有一層乾硬的腳印,很新,還沒有被風完全撫平,比他們的腳要小,和荊白雀差不多甚而更小一些,像個女人留下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寧巒山低下頭,用手指摳了摳,發現了兩粒大米,隨即往袖子裡一抄,就看見烏牙撅著屁股還在雪裡埋著,含糊地罵:“寧狗,你丫的能不能拉我一把!”
寧巒山勾唇一笑:“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
貼著山壁輪廓,利用山石陰影和樹林天然的隱蔽條件,三人慢慢貼近主峰,風雪已經停止,山上卻悄然寂靜,麵朝著萬古不化的冰川,仿佛時間都被凍住。
奇怪的是,一路過來,即便大風摧折,也能聽到三兩聲鷹唳尖嘯,說明附近山口玉帶海雕的巡查不分雨雪,但近山處,嘯聲全無,按理說,外放越疏,近飼養處則越密,來回報信也絕不可能一段時間內一隻也沒有。
荊白雀心中不安,不由加快腳步。
烏牙探路還算有一手,加上他對昆侖山麓一草一木甚是熟稔,幾乎沒繞過彎路,於是順利從小道岔上山間大路。推算無誤,此刻他們已過了九門九井,到達天風碧台附近,比起從正山門出入,至少節省了兩日一夜的功夫。
山中有雪衛巡邏,偶爾還有教徒結伴行過,三人伏在堆滿積雪,晶瑩剔透的玉草下,幾次都沒找見合適的機會渡過這片硤石窄口一線天,也沒有看到羅摩道我的蹤影。
“你們說羅摩道我會怎麼上山來?”寧巒山用氣聲問。
烏牙哼哼:“打上來吧。”
寧巒山否定:“我倒是覺得不會。”
“嗯?”
“男人的直覺。”
荊白雀緊了緊身上的刀:“我去揍兩個人,一會你們準備扒衣服,我們混進去看看。”她手肘一撐,探頭鎖定目標,隨時準備豹撲。
這個位置並不好,上下通透,在此動手有五成的可能會被人看見。
看見不怕,就是清理起來麻煩,容易一浪帶一浪,屆時他們就真成了來者不善的賊——不過,他們現在也像賊,大概是跟烏牙混久了的原因。
於是寧巒山故意把頭靠過去,貼著少年的耳朵說:“被發現也無所謂,我們大可以直接道明來意,對哦,我們為什麼不直接上報求見聖女呢,反正都到山裡了,還能把我們趕出去不……”
“不行!”烏牙脫口而出。
那聲音之響,連荊白雀的腳步都給驚得一頓,前方走出去沒多久的教徒驀然回首,她隻能無奈地退了回來。
烏牙目光比先頭的亂雪還要繚亂,東瞟一眼西看一眼,就是不與他倆對視:“不行,絕對不行,現在出去說不清的!”
寧巒山玩味地看著他。
烏牙趴在雪裡,像捆在火裡燒。
“我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錯,我光顧著抄近路,沒想到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現在出去,我們怎麼解釋,從小路過來的?彆忘了我們還殺了人家一隻鳥,叫人怎麼相信——就我們仨,一個煞星,一個飛賊,一個賭鬼?”他強顏歡笑,“要我說,我,我們躲在暗處,要是羅摩道我真來還玉髓,正好能將他人贓並獲,若是他與天城發生衝突,關鍵時刻我們挺身而出,還能叫聖女賣個人情哈哈哈!”
默了會,寧巒山笑了笑,向暗影處靠:“你聽聽看,你這話能說服誰。”
烏牙噎了一下,眼裡閃過一抹痛色,他知道他的解釋無力又幼稚,但這是他離天城最近的一次,離聖女最近的一次,昆侖崇山如同鐵桶,而天城的地位決定了它隻要想抽身,便與西域如隔兩界,連一絲風都透不出去。
不甘心啊!
他踩過那麼多次點,也不是沒有遞過拜帖,可是呢……
他不敢再去看寧巒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