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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白雀仰頭,指甲透過衣料掐入肉裡,厚重的影子落在瞳孔中,如灰蒙蒙一層陰翳,寧巒山卻如高山,巋然不動。
他不會妥協。
認清楚這一點,荊白雀轉身,寧巒山低眉,心裡忽然缺了一角,散如細沙慢慢流失,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在開門前衝上去抱住她,把她扯回漩渦之中:“來不及了,我現在就想說給你聽,我自願的。”
麵對他的變化無常,荊白雀第一個念頭竟不是生氣,而是高興,像吃了一塊入口無味,卻回味甘甜的糖,既驚喜又意外。
寧巒山看似吊兒郎當,其實和她一樣,心有防備,理智沉靜。
他們都在互相試探,要麼永遠維持現狀,要麼有一個人主動撕開口子,豪賭一場信任,賭贏了兩人之間將更進一步,顯然,寧巒山是那個願意賭的人,那麼自己,自然不能相負。
“師妹?”
見他們一直不出來,文則禮貌敲門。
“文則師兄,我們沒事,我隻是有點事要單獨和他談談。”
“我們都要去膳堂吃飯,這樣吧,我替你們留一份。”文則緩步離開,並把閒雜人等,包括惴惴不安的苗鳳草和憂慮的幽人全部叫走,院子裡一時間靜得呼吸可聞。
荊白雀臉頰上的紅暈轉瞬即逝,她伸手推了一把:“快說吧,畢竟我也是借丁夫人的文牒出關,晉國王城邊上,一磚頭能砸死幾個四世三公的地方,丁酉春出身寒微卻能混得如魚得水,絕非冒失托大之人,他應該不知道東西會帶來殺身之禍,又或者想借此查出真相,即便死也得讓他們死個明白!”
“劉道規將軍的情況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犯人就是利用他求子心切,所以才乘虛而入。”
“真的出了命案?”
“是,死的是個女人。”寧巒山往後靠了靠,手指扶著書櫃,在格子邊沿像彈琴一般敲了敲:“開府儀同三司,幾乎與三公一個待遇,位及人臣,官至如此,已經不缺女人了,你懂的,傳宗接代嘛自然要挑好生養的。”
“我看過官府的案卷,應該死於誤殺,這不奇怪,漢末張角,就是那個信奉太平道,自稱大賢良師的家夥,教人喝符水,身子骨弱點的也能喝死呢,一切毫無科學依據的迷信都可能造成死亡。”
“據說這秘術本是要施在劉夫人曹氏身上,但夫人那些日子身體欠佳,遲遲未好,最後可惜了個美人,否則就不止這點事,動輒夷三族啊……”
荊白雀來回踱步思忖,良久後又問:“劉道規將軍的病……”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案卷上並未記載,可推論與此無關,他早年征戰沙場,多少都有些舊傷舊疾,不過就算有礙,事關重臣也不會輕易透露出去。”
“你說得對,”荊白雀點頭,“那犯事的人是個什麼情況,你總知道吧?”
“主犯乃將軍府中廚娘方氏,其夫協從,兩人都是廬江郡舒城人氏,據方氏口供所載,她曾受劉夫人大恩,因此想替夫人排憂解難,至於他丈夫,曾欠下一屁股賭債,倒是想裝神弄鬼多撈些錢財,兩人一拍即合。至於擺陣那陰陽鏡……”寧巒山頓了一下,“方氏雖然沒說,但丁酉春推測是撿來的。”
“從哪裡撿來的?”
“這就不得而知了。”寧巒山搖搖頭。
荊白雀心中暗忖,難不成是九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