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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走的那天,寧巒山目送北府軍凱旋東歸,三秦大地的父老鄉親在城下痛哭,不舍其離去,他們在胡人的統治下已逾百年,許多人不曾見過真正的漢衣冠卻心心念念於此。
麵對十裡相送,軍中不少祖輩從軍的兒郎,也都灑淚當場,劉裕麵對盛情,確實不敢相受,隻道聽命朝廷,不得擅作主張去留(注2)。
既要守關中,便得常住,除了城外大營不動,城內布防重新排布,沈田子將未央宮附近的國宅也收拾了幾間,供幾位大將常住。
劉義真如今多職加身,有玩心也無餘力,被關在府中處理事務,寧巒山隻遠觀了一次他被將軍們架去議事的狼狽,就被他死皮賴臉一並綁了去。這小子雖然年輕氣躁,不夠沉穩,但對於寧巒山的死穴卻拿捏得到,且還知道軟硬兼施——
“阿善哥哥,你若是不幫我,我就寫信給父親,讓他派人來把你接回去,最好能把白雀姊姊也一並帶上。”
“……”
“哦哦哦我忘了跟你說,我今早派人給王府送去了兩箱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還有,聽說渭水附近有鑄器大師,曾是北刀穀的後人,特彆擅長鍛刀,我已派人去尋。”
“……”
諸如此類,氣得寧巒山坐下來,吃了三大碗他府邸裡燉的燕窩,美其名曰先提前補補腦,免得被氣死。
劉義真當即招招手,派人給他住處送了一箱子補品,讓他吃個夠,自個則坐在一邊守著他吃:“阿善哥哥,大家都盼著你回去,你為什麼就是不想回去呢?”
寧巒山忍住把碗扣他腦袋上的衝動,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除了你小子,誰盼我回去啊。”
劉義真嘩啦一下站了起身:“怎麼沒有!我爹啊,大哥啊,幫你打理拏雲台的曹叔啊,還有對你偏愛有加的謝叔啊……”
寧巒山沒說話,又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趕緊坐下來,見他跟個木樁子一樣杵著不動,自己乾脆也站了起來:“你桌上擺的那幾張紙,我都看了,皆可允諾,但你記住,長安剛經曆戰火,百廢待興,既是北伐,收複河山的仁義之師,就必須宣揚國恩,撫尉民心,王將軍本就是北地的漢人,自幼在此長大,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問他。”
“這……”
看他為難,寧巒山便問:“怎麼?”
“沈參軍說,說讓我離他遠一些,此人不可重用。”劉義真嘟嘟囔囔。
聞言,寧巒山不禁皺眉,聽說沈田子和王鎮惡行軍途中,素有爭功不平,這種事情軍旅之中屢見不鮮,隻要主帥一碗水端平,處理得當,不會出大亂子,他想著劉義真既然能跟自己說,而不是悄悄就把人辦了,說明還有幾分清醒,他應該知道怎麼做,隻是拿不定主意,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隻慎重提醒道:“切勿人雲亦雲,你應有自己的判斷。”
劉義真乖乖點頭應下,保證自己會公平決斷,不會盲聽盲從。
幾句話的功夫,寧巒山已走到門口,擺擺手道了一聲“有事”,便去附近尋王鎮惡,劉義真瞧他沒往大門去,也就沒攔著。
之前寧巒山托王鎮惡放了老蔡,但因為故人重逢,被困城中,沒來得及把熊林死亡的消息告訴熊大娘,驪山便被戰火波及,他更不知道她是否順利離開。先前劉裕在軍中,因為熊大娘身份敏感,不便派人打聽,而老蔡又因幾次被抓,不敢外出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