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年,河西並不安寧,南涼君主禿發傉檀發兵攻打南羌和西虜,她在返回書館的路上,和晁館主派去保護她的人衝散,但又意外地遇到了叱乾部的人,他們認出了她,將她帶回了朔方,彼時的赫連勃勃已立國大夏。
做了幾個月公主的她,雖然恢複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卻並沒有得到真正的自由,不過是從一個囚籠換到了好一點的囚籠。
她想要有力自保,想要像鳥兒一樣,不受任何人的牽絆,於是她回到敦煌,去找晁晨拜師。
晁晨看著荊白雀,卻問:“你究竟是誰?”
她本來就是特彆的,瀕死之時,傷重之時,哪怕口不能言,她的一些行為舉止都與這裡的人格格不入,如今她改頭換麵,精神飽滿,更不像無依無靠之人。
她隻能老實交代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在得知她是夏國公主後,晁晨拒絕了她:“不僅僅因為你是胡人,還因為……”
“你是一國公主。”
晁晨歎了口氣,背對著她:“假如,你的父王遭人篡位謀反,母國為他人強占,從此你流離失所,這時,你遇到了一個敵國的人,他使你活了下去,你為此遠離了權力,快樂生活,不知憂慮,且這個人漸漸成了你生的希望和你仰慕的對象。”
“後來,篡位的皇帝和敵國打了起來,他為了救敵國的百姓,而差點死在戰爭中,這個時候,你知道他利用了你,利用你收攬你父親的舊勢力,利用他們對篡位新君的仇恨,來壯大自己,也就是你的敵人,你還會救他嗎?如果救他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呢?”
“我不知道。”她感到羞惱。
晁晨卻搖搖頭,眼神傷感:“你以為我編個故事來拒絕你?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她和你一樣,本該天真爛漫,自由一生,她曾經跟我說,公主都是國家的,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當的就是公主,可她最後偏偏一語成讖,成為了公主。”
“我不教你,是因為兩難的困境對每個人都很殘忍,不僅是逝去的人,還有活著的人。”
對此,荊白雀隻有惋惜,她明白道理,卻無法切身感受那種無可奈何的悲哀,直到長安之亂,直到夏軍兵臨城下,直到虎台質問她,劉義真質問她,赫連璝質問她,她才明白,她將要選擇的何止寧巒山一人,將要失去的又何止寧巒山一人!
她記得那天,她還是向晁晨問出了心底的執著:“晁先生,那你這個朋友,最後做出了怎樣的選擇?”
“她選擇了救他。”
“那她後悔嗎?”
“不後悔。”
“……”
她也記得那天,公羊月躲在樹上偷聽,忽然扔下一條花枝,對她說:“他不教你,我教!”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晁晨扶額:“這隻是你對過去的執念!萬一……”
“沒有萬一,儘人事聽天命,何況我不信次次如是!”公羊月轉頭拍了拍她的肩:“如果真要麵臨選擇,我幫你擺平選擇!來,不要叫我師父,叫我老月!”
——
長安下雨了,來去的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人留意到荊白雀背著刀隱沒在瞭望樓的陰影裡,又或許看到了,知道是她,便又轉身從雨裡跑過。
她陷在了一個怪圈裡,拚命鑽牛角尖地想,那一天晁先生和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天上有沒有下雨,是否也如今天這麼大。
越回想,越想不清,越努力想。
甚至,還起了雜念。
公羊月行事放浪任性,在江湖中口碑不一,又因年少那句“凡之過處,不許冠劍”的狂言,得罪不少武林同道,以至於被認作魔頭,後來公羊一門洗去冤屈,他又為曾經奔走北地的流民義士拾回屍骨,鑄碑立名,加上曾襄助晉國朝廷粉碎北國奸細禍亂天下的陰謀,得到晉國朝廷的背書,名聲這才好了一些。
但沒多久,桓玄篡位,與拏雲台發生正麵衝突,拏雲台四分五裂,他與前東武君被迫出走敦煌,避居大漠,不願再插手幾國紛爭,要不是礙於養母救他的情分,他是不願見拓跋紹的,拓跋紹當街殺人,為此觸怒他,倒是拓跋嗣,陰差陽錯得他指點。
書館裡從前多是因為戰亂避禍的大儒,他們祖輩來自長安和洛陽,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