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口,寧巒山對她的態度也就摸得個十之八九,借口可以容後再想,拓跋嗣身為一國之君,手下智囊無數,難不成還想不出辦法,最重要的其實是魏王本人的態度,有一點他並不放心:“你怎麼知道拓跋嗣並不屬意你?”
“你是沒見過他找我麻煩,都說帝王無喜怒,就好比,他雖然照拂百姓,但他不一定真的喜愛百姓,可到我這兒他連裝都不裝,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
寧巒山卻陷入深思:“不應該啊,我這一趟途徑幾地,都說他明睿寬毅,禮愛儒生,心胸開闊,為難你個小女子做什麼,何況你還是他師妹。”
荊白雀陰陽怪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因為我以前經常揍他。”
寧巒山不禁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斂住:“不過你剛才有句話說得對,君王愛撫百姓,卻不一定真的喜愛百姓,又或者這種愛隻是上位者對下位者施舍的憐憫,倒是鮮卑八大姓才是他的盟友。嘿!這倒是一條新思路,倒不如以此為切入點,試著叫八姓八帥八公來個三勸四諫?”
“想要說動他們,不比說動拓跋嗣簡單,何況我看未必。”
“你說什麼未必?”
“君臣何時能站在統一陣線了,還不是互相信任又互相猜忌,說不定與虎謀皮,弄不好事與願違。你在婚車上既然一口叫出我是赫連玉,應該聽過我的事情,我小時候走失過,吃了一些苦頭,回到王宮後不太適應,不太能接受彆人的服侍,我很憐惜那些被送進宮來的女子,事事親力親為,但最後我發現,我並沒有照顧到她們,反而害死了她們。”荊白雀還當他是江陵那個無憂無慮的小捕頭,便多說了兩句。
飛蛾繞著油燈,刺啦一聲,折斷翅膀。
“她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裡,最後因為服侍不當被處死,僥幸逃過一劫的,也會因為蠱惑主上,而被處以極刑——”
寧巒山俯身,凝視著她的臉:“你確實不像個公主。”
荊白雀手撐在矮桌上,趁機用手指卷了他的頭發玩,又在他胸口點了點:“以前更不像。大概我沒有做公主的天分,因為太不像,又懶得學,彆人不敢動我,隻能向我身邊的人動刀。”那動作十分曖昧,卻沒有半點嫵媚。
“我不喜歡統萬城,但我又沒有離開的勇氣,因為那時的我,離開了王宮,根本活不下去。”
寧巒山揉了揉她的頭發。
荊白雀自嘲,向外麵呼喚侍女,卻沒喚稚衣,喊的是魏王派來的宮女馮鶯,並吩咐她取些酒來,過了會那女子敲門,將酒水送進來,荊白雀卻乜斜一眼,冷笑道:“為什麼沒有下酒菜?”
馮鶯又立刻回廚房去拿,荊白雀挑三揀四吃了幾口不好吃,把人喝斥離開:“怎麼伺候人的,彆讓我再看到你。”
寧巒山坐在屏風後,等人離開才走出來,眼神莫不是悲哀。她嘴上說著自己不像公主,但此情此景,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隻要她想,她可以任性得比侯笙更過分,過得比聖女更富有,甚至比阿彌子更奢靡瘋狂,可她的背影,始終有白雀的倔強。
“我在統萬城中隻學到一個道理,心不狠,最終隻會傷人傷己,索性不如我來做那個壞人。”
他的眼神更悲傷了:“你剛才聽出了她的腳步聲?把她趕走了,是因為她是拓跋嗣派來的人?”
荊白雀舉杯自飲:“……嗯。”
“拓跋嗣應該隻會覺得是你故意刁難,而不是她辦事不利。”
寧巒山現在明白了,為什麼荊白雀嘴裡的魏王不喜她,拓跋嗣應該就是在這些點滴的小事中,固化了對她的印象,加上荊白雀說的,他生於王宮,長於富貴,心高氣傲,被荊白雀揍上個三五回,自然激起好勝之心。
幸好自己不在乎臉麵,麵子並不能當飯吃,何況他心裡還揣著點高興,因為拓跋嗣隻看到了她的表象,所以才會心生厭惡,這世上隻有他發現瑰寶,自然會成為彼此的伯樂和唯一。
荊白雀不甚在意,笑了一聲:“所以他……他隻屬於王權,不屬於任何人,他既不會和百姓站在一起,也不會和八大姓站在一起。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也知道你在旁敲側擊打探什麼,其實不用多慮,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拓跋嗣沒有一個決策是基於喜愛或者不喜歡,而他的身份決定了,誰都無法和他真正並肩。”
荊白雀支著下巴,目光遼遠,透過窗戶飛向天外——
一旁的寧巒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輕一嗅,無奈道:“我的大公主,你七竅玲瓏,冰雪聰明,你開口君王,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