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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平涼古城,小彆客棧。
夏末初秋,天黑得早,小彆客棧的大門口,夥計們竄進竄出得忙活著,不多久高高的門簷上便支起了一排紅燈籠,熒熒燈火為往來這片茫茫戈壁的行路人照亮腳下的迷途。
“今年冷得真早。”小二哥縮了縮肩膀,半眯著被風沙卷得睜不開的眼,遙望不遠處被攪得汙濁一片不知是沙還是雲的烏色,將天地席卷。他舔舐著龜裂的嘴唇,抬腳進了屋,嘴裡叨念著,“怕是要有一場急雨,今年可算等著雨了。”
“你又與她偷偷見麵!她對你傾心已久,我都聽到了!你什麼意思啊?”孟盞氣得直跺腳,圓圓的眼睛如這塞上盛產的葡萄般烏黑晶瑩。她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委屈和怒意漫過心頭,酸紅了眼眶。
她發抖的食指謔得指向男人,幾乎戳中麵龐,“葉逍遙,你彆太過分!”
眼看孟盞的眼淚就要決堤,男子手足無措,心想著先安慰還是先解釋,嘴上已打起結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哪兒來彆的女人呀!是,師傅一直派師妹來勸我,我知道她從嘉興到這裡纏著我們一路了,擾得你心緒不寧,我才...哎?阿盞!你去哪兒?”
話還沒說完,哐的一聲,一陣旋風將這間上房房門猛地衝開,原來是孟盞聽不進勸,提槍就跑,一眨眼已出了客棧,消失在漸沉的暮色中。
葉逍遙扒著門框,探出腦袋喊道,“彆去水邊,彆和陌生人說話!這裡的地址是柳湖街四號,小彆客棧!聽見了沒?記住了沒?”
照吩咐給他們端來熱水的小二哥,正巧候在門外,被她突然地闖出嚇了一跳,水灑了半盆。小二哥納悶地望著孟盞一閃而過的身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葉逍遙尬笑兩聲,忙接過熱水,道謝後閉門。
這對南方來的客人,都作武人打扮,在關外也並不稀奇。二人年歲不大,細皮嫩肉,麵容精致,倒與身上粗製便服不相匹配。
剛剛住店時不還好好的,有說有笑,情深意濃,怎著一下變了臉?一個小姑娘家說走就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出事。瞧著樣貌粉雕玉琢,咋的脾氣這麼大。還彆去水邊,彆和陌生人說話,這是帶小孩呢?
倒是這位公子爺,儒雅溫潤,氣質不凡。像是世家出身那種,絕不是如他自己所言的鄉野小民。就憑他束發的發帶,眼尖的店小二已看出那上頭細小的金絲暗紋繡,平民子弟能用得起這等物件?
還有那柄奇特的古鐵劍,古樸威嚴,少說也得五六十斤,西北一帶從未見過使這樣古怪兵器的,一般的身子能揮舞的起來?
可他卻將鐵劍束在背後,腳步輕盈,仿佛一點都不受負重的約束。以前聽聞一個走鏢人說過,江南好像有個門派,修習心法獨特,以此等古鐵劍為兵器,叫什麼挽花山莊的......
不過江湖上,奇怪的人多了,誰身後還沒點見不得光的故事呢。
少管閒事,少管閒事。店小二收回亂飄的思緒,擺開腿溜下樓。
“小笨豬,總是這麼衝動。”葉逍遙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似乎並不太擔心孟盞的負氣出走,小姑娘耍性子他早習以為常,誰叫他就是願意寵著呢。再說了,她每次都不記得帶錢,外頭叫冷風吹吹,凍了餓了冷靜了,自然就回來了。
除了這一生氣就馬大哈的笨豬腦袋...可千萬千萬記得路呀。回來再好好教育你,我的阿盞啊,什麼時候能長大呀。
葉逍遙不忘正事,手頭攤開一張大唐地圖,思忖著下一步該往哪兒走,可腦中跳躍著的卻總是孟盞每每任性爭執,回來接受他“批評教育”,低著頭,噘著嘴,有些不服氣卻又認真聽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