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兄哭喊著去孤雲山,她等了他一日,他都沒有來,那時她終是明白,四月裡的那一夜,蘭景行還她的是無上的權勢。
他此生都不願意見她了。她也終於心灰意冷,覺得年少時的愛戀就如同香鼎中的那一寸灰,燃儘消散,無法挽回。
李長思半夜醒來,才發現民宿外麵下了雪,雪花簌簌下落,就跟那年長街的雪一樣大。
她起來穿羽絨服,男士大衣掉落在地毯上,黑色柔軟的材質,淺淺一圈毛領沾上了灰,大衣上還殘留著男人身上的清冷味道。
她滿身戾氣消散了一些,撿起陸祈的外套,走出了房間。
淩晨四五點的小城還在沉睡中,地麵積了一層薄雪,到處都是霜白的世界,她沒有撐傘,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拿著陸祈的那件外套,出了民宿。
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昏黃的路燈還亮著。
陸祈睡眠淺,聽到敲門聲時就醒了,很輕的聲音,像是啄木鳥啄著樹木,隻響了一下就停止了。
他打開床前的夜燈,看了看手機,淩晨四點半,宋茂的信息發過來:先生,監控顯示,長思小姐在外麵。
這個點宋茂被監控驚醒,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一看是李長思,頓時驚到了,不敢吵醒先生,又不敢不吵醒,隻好硬著頭皮發了一條信息。
陸祈找到床頭的眼鏡戴上,穿著睡袍,打開門,就見李長思坐在屋簷下看雪,隻穿了一件大羽絨服,裡麵還是睡袍,穿的也是拖鞋,小臉凍的慘白,見他開門,看了他一眼,像是沒有表情的瓷器娃娃,一碰就碎。
陸祈沒有起床氣,此刻卻覺得胸腔翻湧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怒氣,他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小臉,將人帶到房內,一言不發地脫了她被雪花暈濕的羽絨服,沉聲說道:“上床去。”
李長思沒動。
陸祈見她烏黑的大眼睛沒有任何的情緒,滿身戾氣,低低歎了一口氣,將人抱上床,用被子將她裹的嚴嚴實實,聲音柔軟了幾分:“彆亂動,我去給你找熱毛巾。”
那麼大的雪,連個傘都不撐,就跑來了。
陸祈發信息讓宋茂去煮杯薑茶送過來,找了乾淨的毛巾,用熱水浸濕,走進臥室,李長思乖巧地睡在他的被窩裡,維持著之前的動作,一動也沒動過。
他用熱毛巾給她擦了擦凍僵的小臉和小手,換了一條熱毛巾,給她擦腳的時候,對方終於有了反應。
“陸祈?”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的遲疑,好似夢遊一般。
“嗯,腳凍傷了,用熱毛巾捂熱一下。”陸祈眉眼深沉,她皮膚雪白,沒有一絲的瑕疵,十根雪白的小腳指頭凍的慘兮兮。
李長思沒再吱聲。
宋茂很快就送了薑茶過來,因時間太早,他自己親自去煮的,好在臨行前,考慮到這邊寒冷,薑茶包備的很足,直接用幾包,熱水煮開就行。
“先生,是出了什麼事情嗎?”宋茂內心忐忑,李長思一大清早地跑來,一看就有些不尋常,她不舒坦了,先生這邊肯定也不舒坦。完犢子,該不會是被黑粉刺激了吧?
“你先回去睡,有事會喊你,早餐早點吃。”
“是。”
陸祈將薑茶端進臥室,見室內溫度事宜,她的小臉恢複了血色,沒有之前那麼慘白,稍稍放心,低聲說道:“長思?起來把薑茶喝了,免得感冒。”
李長思被凍僵的身體恢複了知覺,濃密卷翹的睫毛顫了顫,起來喝了薑茶,薑茶味道很濃鬱,跟她在物資包裡拿到的是同一款,自製款,無售賣,所以第四期荒野求生綜藝是他讚助的。
一杯薑茶喝下去,李長思覺得心底深處的寒氣似乎都被驅逐了一般,懨懨地喊道:“陸祈。”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來了這裡。
從那段冰冷刺骨的記憶裡醒來,她才驚覺天地之大,不知道什麼地方是真正屬於她的,是那座堆滿珍奇異寶的長信宮嗎?她最後是一個人靜靜地死在長信宮的。
是憬城那座小公寓嗎?那是屬於原女主的,不是她的。
她隻能出了民宿,在雪天裡漫步目的地找著屬於自己的地方,然後就走到了這裡。
她沒想吵醒他。她從來就不是嬌氣的人,也許曾經嬌氣過,也在無儘的冷漠和黑暗中練就了一顆刀槍不入的心。
“嗯,我在。又做噩夢了?”陸祈聲音低沉,上次她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渾身冰冷,要是自己不再,該如何是好。
陸祈拿乾毛巾擦乾她的頭發,見她依舊懨懨的,什麼都不說,上床將人抱在懷裡,低低說道:“暖和了嗎?”
李長思點了點頭,理智回籠,幽幽歎了一口氣。
她前世連死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失態過。果然死過一回,心誌是越來越軟弱了啊。
“下次打電話讓我去接你,彆自己一個人穿著睡衣就往外跑,李長思,這裡不是憬城!孤身女子在外很危險的。”陸祈見她清醒過來,薄唇抿成一條線,開始教訓。
“哦。”她懨懨地應著,她沒那麼弱,一般人傷不了她,她隻是想見他。
她感覺自己宛如一個渣女,每次被夢境裡的前世折磨的遍體鱗傷,就來陸祈這裡找溫暖。他怎麼能那麼溫柔呢?
同樣的一張臉,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如果先遇到的人是他,她也會動心吧。
“陸祈,你
為什麼要跟我談戀愛呀?”她覺得有些熱了,踢了踢被子,才剛將手拿出來,就被男人無情地塞回了被窩裡。
“你以前有談過戀愛嗎?”她輕輕勾著他的小尾指,他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是一雙擅長樂器的手呢。
陸祈身子微僵,他不喜歡生人靠近,她是第一個能靠近他的人。人生二十九年裡,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容忍她這樣靠近自己,仿佛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是她!
所有的堅持和等待,似乎都是為了這一刻的重逢。
“沒有。”
李長思輕輕笑出聲,他可真是溫柔又溫暖的人呀,這樣的人,眼角怎麼會生出一顆殺戮之痣呢?
李長思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口:“你靠近一點。”
陸祈:“……”
他低了低頭,就見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眼角的小痣,從未被人碰觸過的地方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痛和寒冷,帶著呼嘯而來的殺戮之心,險些將他淹沒。
這種詭異的觸感一閃而過,陸祈皺了皺英挺的眉頭,見她摩挲著自己的眼角,卻再也沒有那種萬箭穿心的刺痛感。
“痛?”李長思見他身軀似是無法控製地顫了一下,是她的手太冰了,還是這是他的敏.感區?
怎麼有人的敏.感區在眼角?
李長思眼角含笑,又摸了摸他的眼角。
陸祈:“……”
“好玩?”男人的聲音微啞,眼眸危險地眯起。
李長思見他氣息一變,連忙縮回手,帶著幾分困意,懶懶地說道:“很性.感嘛,就多摸了兩下。”
陸祈:那就再多摸幾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很晚,0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