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認得出來現在花臉的殷野,隻好為難地道:“我、我天生倒黴,又被人騙了。上回是因為有飯吃被騙去的!這回是因為沒衣服!”
楊無牙賣起慘來,說話也開始熟練。因為的確乾過好多回。
楊無牙看向更好說話的何其:“小神仙,我為什麼那麼倒黴?三年死一個親人,如今全家隻剩了我一個,還因為倒黴被趕了出來……”
回憶著自己的慘事,楊無牙心疼得直擦自己鼓出眼角的淚水。
而何其細看著楊無牙,看著他印堂上黴運堆成的黑烏鴉,沉默了。
再看楊無牙目光清正,何其便道:“他真的是個倒黴的,黴運都快把印堂蓋了。”
剛說完楊無牙,殷野手裡的小男孩慢慢醒轉。
小男孩一睜眼,看見殷野血糊黑粉的臉。
小孩放聲大哭,往楊無牙懷裡撲:“哇啊啊!娘,我被吃了!”
殷野:?
殷野看不見自己,也不知道小孩哭什麼,頗有點手足無措。
他看著楊無牙,人生頭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樣貌。
何其指指他的臉,把醒轉的小孩拎出來,丟給楊無牙,讓一大一小一起烤火。
殷野不解地抬手,摸了一把臉。
手再放下,臟得不能看。
剛剛還不好意思同少女對視的殷野:……
殷野起身,去河邊洗臉。
等殷野洗完臉歸來,火邊幾人覺得眼前一亮。
因為反差也太大了!
先前哭泣的小男孩扭過頭,使勁眨眼睛。
楊無牙直接看傻了。這麼好看的人,他什麼時候見過,肯定忘不了啊?
楊無牙思索一番,把麵具公子從記憶裡翻了出來。
楊無牙熱情道:“原來是公子你啊!我認得你,上回多虧了您善心。”
殷野冷淡地看他一眼:“與我無關。”
殷野並未替楊無牙開口,那回隻是韋高春想要在殷野麵前做好人。
何其沒想到殷野和這黑瘦少年那麼早就認識,她笑著道:“那也太巧了!”她又問楊無牙,“你喚什麼?”
“楊無牙。”
何其:……“烏鴉?”
楊無牙糾正:“沒有牙齒的無牙,不是那個倒黴的鳥!”
楊無牙的名字據說也是他娘取的。之前楊無牙懷疑名字不好,還偷偷地改了名字,結果該倒黴還是倒黴,他又換了回來。
何其看一眼他的印堂,笑得有些尷尬。
她不好跟人說,你真的有烏鴉!是你的黴運。
何其正尬笑著,突然臭寶出聲提醒。
——“三丫不對勁。”
“三丫?!”何其聞言立馬看向三丫。
三丫坐在火邊,低著頭半天沒說話了。
殷野就坐在三丫旁邊,聞言也奇怪地喊了聲“三丫”,伸手扶住三丫的肩,讓她的頭抬起。
何其一眼看去,見三丫眼睛閉著,立馬道:“不好!”
何其飛上前,將一把糖塞進三丫口中。
“放平她。”
何其出聲,殷野照做。另一邊楊無牙和小男孩都緊張地看著。
三丫被放平,露出發白帶灰的一張小臉。她的小身子忽地又抖了下,吐出一些何其塞進去的糖。
何其先捂住三丫的嘴,然後目光環視一周。
果然,地上屍體還在,可地麵上的血跡全部不見了。而且那樽原本落在地上的菩薩,也不見了蹤影。
肯定是那血菩薩搞的鬼!
何其頭腦飛快轉動,想著有什麼法子可以驅走侵入的神魂,而不傷害三丫。
可一來手頭沒東西,二來又怕那血菩薩亂來,何其一時也沒想到什麼好主意。
何其看著三丫,出聲問道:“你占據一個小孩的身體有什麼用?”
聽到她這麼問,“三丫”睜開了眼。
但此時“三丫”眼中不再是堅毅的光,而是嗜血的紅,隱隱帶著瘋狂之意。
“三丫”睜開眼後,動了動下顎,示意何其鬆手。
何其思索了一瞬,鬆開了手。
“三丫”吐出口中化了一點的糖,開口是粗糲男聲:“難吃死了。”
何其不忿:“糖怎麼可能會難吃?!”
她現在覺得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就是糖,麥芽糖占據了她的腦海。
“三丫”嫌棄地看她:“那當然是血最好喝啦,桀桀桀——”
又是熟悉的桀桀桀。
楊無牙抱著小男孩,感覺自己好害怕。
他怎麼還是那麼倒黴,剛以為自己撞神仙好運來,又遇見這麼恐怖的東西!
小男孩則是盯著三丫,一副要哭又不肝敢哭的樣子。雖然兩個小孩才認識一天,但三丫對小男孩很好。
殷野關注著“三丫”,也時不時看一眼何其,手中捏緊了瘋刀。
何其聽著刺耳的笑聲,一邊和臭寶溝通,一邊冷下臉道:“你快出來,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三丫”笑得開心:“我才不出來,當人多好啊。我在這小女娃身上,才是最安全的。”
這話倒也不假,血菩薩要敢出來,何其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何其在臭寶那邊討來主意,對殷野道:“殷野,你去翻翻附近的屍體,血菩薩的真身肯定就藏在附近,看見就劈了!”
何其說這話時,目光緊盯著“三丫”。
隻見“三丫”麵上有了一絲變化,何其就知道臭寶還是靠譜,猜中了。
殷野應聲去找,“三丫”麵上越來越焦躁:“停下!停下!不要翻了,你們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離開!”
何其又冷聲道:“繼續。”
殷野聽話地繼續翻找,血菩薩終於急了,看著何其:“你不殺我行不行?我也不是自己想要吸血的啊!你要是執意殺我,這小孩也甭想活!”
何其凝視著“三丫”,沒吭聲。
在殷野將血菩薩的真身翻出來,“三丫”已經到極度緊繃時,何其方才開口道:“好,我不殺你。你自己回去,我要小女孩毫無無損,懂嘛?”
說出這句“懂嘛”的同時,何其揚手,變出一把糖傘來,握在手中當做武器,傘尖指向“三丫”。
“三丫”見她真的允諾,冥冥中有天道之力誕下,方才鬆了口氣。
“三丫”又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沒事乾嘛要傷害這個孩子。她都沒長腿,也怪可憐的。”
話落,“三丫”閉上眼,然後三丫頭頂飛出一縷紅霧,坐著的三丫便往後倒去。
何其扶住三丫,看見紅霧鑽進血菩薩真身。
血菩薩剛進入自己的菩薩身,還沒睜開眼,就感受到一陣——劈裂的痛!
殷野舉起瘋刀,劈柴似的,“哐當”一聲,就將血菩薩劈成兩半。
何其先說“懂嘛”,是她之前裝“血菩薩”時說過的;又變出傘來,殷野便一下想到了兩人暗算傘妖之時,無需一言的默契。
於是能目視異物的殷野看到血菩薩回真身,就按照何其的吩咐——劈!
劈完一下,殷野不放心,又踩著木頭塊,再把二分作四!
血菩薩大怒:“騙子!你們騙我!天道必會懲罰你們!”
何其飛過去,立在半空,抱起傘咬了一口傘尖,帶著滿嘴的甜味道:“我是沒殺你啊,怎麼騙你了?”
血菩薩:……
血菩薩一邊因為被劈大喊,一邊指控何其:“他也是你的人!他動手和你動手有什麼區彆?!”
何其:“主體不一樣哦。他是他,我是我,我們才是我和他。你自己沒有文化,理解錯了,這不能怪我。”
真身碎裂,本來就不算很強,隻能龜縮的血菩薩已經失去了奪魂之力。
可劈身之痛,實在難耐,一時之間林子裡滿是血菩薩的哀嚎。
“彆劈了!彆劈我了!我什麼都能做,你們想要我做什麼都行……”
殷野把血菩薩的木頭真身劈得稀碎,但到了後來,血菩薩都暈了過去,就實在沒法劈了。
殷野提議:“要燒了它嗎?”
何其點頭:“好啊,燒燒看看,不行我教你引雷術!”
看了全場的楊無牙:……
楊無牙神仙、貴公子,應當都是體麵人吧?
沒想到這兩人,連妖邪都能騙!
不過……搶小丫頭身體這種妖邪,還是燒乾淨的好。
楊無牙往火堆湊了兩根柴火,一手抱著小男娃,再一手抱上三丫,退讓到一邊:“小神仙,公子,我幫你們帶孩子!”
何其無語:……
這話聽起來,還以為是她和小弟的娃呢。
殷野則是掃楊無牙一眼,用瘋刀把血菩薩的木塊挑進火裡。
這是凡火,傷毀不了血菩薩,但同樣有灼燒之力。
血菩薩又活生生地被燒醒。
血菩薩醒過來,為自己的輕信後悔得不行,以血淚控訴:“你們燒不死我,日後且小心著!”
何其心說:那更要弄死你了。
於是何其把天雷術教給“好學”的殷野。
一刻鐘後,殷野背完咒語,記住了踏步,開始學道士踏罡步念咒。
“天雷隱隱,龍虎同行!太華太妙……急急如律令——”
何其在一旁看著,便能知道不出意外能成。
作為能夠看得見神仙的人,殷野怎麼可能於此道沒有天分。
不出何其所料,殷野聲落三瞬,天上便有雷光綻現。
轟隆隆——
天邊炸響雷聲,血菩薩噤若寒蟬,拚命求饒。
何其就拿這個當伴奏,給自己弄了根超小號的棒棒糖,等待雷來。
何其還惦記著三個普通人,轉頭看了兩眼。
一看楊無牙那個倒黴的,竟然自己鑽到了樹那邊去了!
何其趕緊出聲:“楊無牙,你彆站在樹底下,會挨雷劈的!”
楊無牙不解,但抱著兩個孩子,聽話地往外跑。
何其想著他倒黴,乾脆站到他身邊去。
楊無牙心內一陣感動,問道:“小神仙,為什麼不能站樹底下啊?我想著那邊遠點,更安全。”
楊無牙還是怕,這離雷光太近,他也害怕。
何其心想,這是因為樹是引雷針。
可引雷針是什麼,這如何解釋?何其已經把物理忘光了。
何其真誠地看著楊無牙:“雷公我兄弟,他就喜歡劈樹。”
何其話音落下,伴隨著電閃雷鳴,天上雷霆終於降落。
天雷筆直地劈進火堆,將血菩薩劈成飛灰。
然後旁邊一縷細小的雷電之力,於半空之中稍有偏差,赫然劈落在楊無牙原先站的樹下。
何其:……
不會雷公真的和糖人是好朋友吧?猛男的少女心?
電母有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