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吐血聲一同響起的,是破門聲。
砰——
兩塊門板被粗暴地推開,發出嘎吱的破敗搖晃聲。
殷野先前聞到燃燒東西的味道,就怕屋中他找的人出了意外。不想推開門,驚嚇和驚喜同時出現。
而屋中的何其跟青年,也都看向闖入門中的高大少年。
何其眼中閃過喜意和安心。
屋子裡這位老哥太猛了,一聲不吭就放火,太凶殘。
“你是何人,為何、為何擅闖?”
朱新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身子還搖晃了一下,勉力才穩住,衣服沾水後的重量讓他不堪重負。
血淚交加的模樣,更是讓尚是弱冠青年的朱新看起來平白老了許多歲,神色間滿是衝不淡的絕望。
殷野收回看向小神仙的視線,問道:“可是朱舉人?我是特意來尋你的,方才行至屋外,聞到了燒東西的味道,擔心你出事方才破門而入,還請朱兄勿怪。”
隻是所為何事,殷野沒在第一時間說明。
若是平常,朱新定能想到這一點。能在千軍萬馬中考中舉人,頭腦和學識都不差的他絕對不是笨人。
但眼下舊有的內傷、外加方才的燒傷,極其糟糕的身體狀態讓朱新思想混沌,竭力也隻能不讓自己失態喊出聲。
朱新想著畫中仙人,一邊咳血一邊開口驅趕莫名的來人:“我無事,請你出去。”
何其開口攔道:“讓他留下吧,這是本仙的忠實信徒。”
殷野聞言,抱拳熟悉地行禮:“見過仙子!”
這下落到朱新詫異。他尚以為,旁人是看不見他屋中神仙的。
那畫裡的神仙,朱新聽母親說過,說自家這副畫是祖傳的老畫,曾有母親那邊的老祖請出畫仙救難的傳說。
但是朱新和母親被趕出朱家後,他去典當東西為母親治病,唯一沒被瞧上的就是他想要賣上高一點價錢的古畫。
朱新沒想到,畫中竟真的會蹦出神仙來救他,也沒想到自家畫裡的神仙還有……彆的信徒?
朱新咽下一口血水,轉身也對何其行禮:“朱新見過仙子。”
他掃一眼殷野,慢吞吞卻費力地道,“既然這人也供奉仙子,那便讓他留下吧。隻是屋中無茶,也沒什麼可、可——咳咳咳!”
幾聲咳下來,朱新原本灰白的臉都泛起紅色。那紅透著股子詭異,極不正常。
用何其的眼光來看,就是命不久矣,回光返照。
正咳著,就見朱新麵露痛苦,往濕漉漉的地上倒去。
殷野趕緊上前,將人扶住,還給朱新拍了拍背,幫助他緩過氣。
但朱新的毛病又哪裡是緩口氣能好的,他咳一聲,就是一大口血,沒兩下他的下半張臉、脖頸以及衣襟上就滿是血跡。
朱新倒下去,眼睛仍看著何其:“仙、仙子,你是、來救我朱氏後人的嗎?我、咳咳咳、無能啊……”
何其靠近,抓住他的手,讓畫仙微薄的神力順著朱新的經脈遊走全身。
可這些神力,也救不活一個要死的人。所以何其沒法回答朱新的問題。
何其隻能轉開話題,問他:“你可有什麼放不下的心事?”
暖意在身上遊走,痛苦大幅度減輕。朱新臉上痛苦產生的扭曲消失,身上舒服了,腦子也活泛,理解了神仙的話外之音。
神仙,也救不了他。
朱新淒然一笑,滿身的血看起來看起來叫人心驚:“仙子,聽先人言,我家後人可求好心仙子救苦救難,咳咳。我、不求苟活,隻求仙子、懲戒、懲戒——”
他又喘不上氣,猛地咳起來,最後伸出如枯枝般的手,張開了想攥住,口中暴喝出帶血的二字,“惡人!”
最後一口氣出去,他甚至吐出來一塊內臟。
何其分不出那是什麼器官,但看得到朱新肚中血氣。
“好。”何其出聲應了。
青年通身不甘,但眉宇可見正氣。何其也聽得出來,他口中“惡人”不假。
既如此,幫幫忙也沒什麼,好歹她是從對方的畫裡鑽出來的。
聽著仙子應聲,朱新心頭的怨恨有了發泄去向,麵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多謝、多謝……”在輕輕的謝聲裡,朱新扭過身,想要爬到母親身邊去。
何其看著那方向:“你想去你娘身邊?”
朱新頭顱往下墜,隻是抬不起來。但何其跟殷野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殷野抬手將人抱起,放到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