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祁喬抬起手擦臉上的血跡,也不自覺抬手擦臉。
是血嗎?
她低頭看時,夢醒了。
冷汗浸透寢衣。
“阿姐?”身邊輕聲詢問。
唐嬌嬌“嗯”了一聲。
為了送她出嫁,她那已經為後的小妹特意省歸,硬是要陪她一起度過出閣前最後一夜。
儘管不合規矩,可她家小妹從小到大,誰曾管得住過?
“做噩夢了?”少女的雙臂輕輕柔柔環住她。
“沒有。”唐嬌嬌嘴硬。
唐皇後“哦”了一聲,手卻安撫似地拍了拍她。
唐嬌嬌惱羞成怒:“我又不是小孩子!”
唐皇後“噗嗤”笑了:“又不是小孩子才會做噩夢!”
“我沒有做噩夢!”唐嬌嬌堅持。
隻不過受了點白天那件事的影響罷了。
“知道了知道,”唐皇後回答得十分敷衍,“還睡嗎?”
唐嬌嬌透過帷帳往外看,天已微光。
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侍女來喚起,然後伺候她沐香湯,加禮衣,描眉畫眼,染胭貼黃。
今天,是她出閣的日子啊……
“小白……”唐嬌嬌低聲喚。
唐皇後正要收回的手半路一滯:“嗯?”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在昏暗中聽起來有點緊張。
唐嬌嬌為此遲疑了片刻,但還是忍不住說出口:“我不想嫁了!”
這話說出口,她自己也心虛。
她自認不是優柔寡斷之人,決定是李行遠後,從不曾動搖。
可臨近婚期,卻漸漸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而在昨日事後,又兼這番夢醒,那種不真實感越發強烈。
就仿佛,事情本不該如此。
她本不該有今日這一場豔羨全城的婚禮。
她知道這想法很荒唐,也預料小妹會震驚不解,因此在話出口後,便匆忙說下去:“從前許多事來不及細想,現在想來,李行遠對我不過見色起意,倘若當初他先結識葉——”猛然住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可“葉”字說出口的一瞬,一絲寒意忽地自心底深處鑽出,轉瞬間將她吞噬。
“可是阿姐,沒有倘若啊!”女孩兒暖綿綿的聲音一點一點流淌過來。
“誰先誰後,都已經成定局,他便是見色起意,也隻會對你見色起意。”
唐嬌嬌沉默。
那光怪陸離的夢裡,分明有另一個人,讓李行遠率十二萬大軍去救。
“年前,陛下曾召見姐夫,想讓他重回鎮州,統領十二萬鎮州舊部——”
從前,李行遠為降低先帝戒心,曾放棄過兵權。
但放棄,也不過是暗中讓渡給李穆。
還有當時還是女子身份的秦宵。
唐嬌嬌忍不住哼了一聲。
“但是他拒絕了,”唐皇後繼續說道,她將聲音放得極其柔緩,仿佛在安撫什麼,“他說,阿兄已請駐西北,他若再掌重兵,兵權傾斜,便是陛下不以為意,也不利臣民之心,他願舍鎮州軍,好坐穩燕國公的女婿。”
“他或許可以用這十二萬大軍去營救彆人,但他最終為了你,放棄了這十二萬大軍。”
唐嬌嬌心裡猛地跳了一下,霍然轉身向內。
微弱光線下,可見女孩兒眸如星子閃動,澄澈無瑕。
唐嬌嬌忍不住自嘲一笑。
無非是隨口一說,總不能知道她的夢吧?
唐皇後與她對視片刻,眼眸微彎:“不要想那些沒有的事,我們起吧?”
掌燈,挽簾。
室內外人聲漸起,喜氣盈滿庭戶。
她被引著一步一步離開,也一步一步走近。
立於庭中的男子全然不見平日的氣宇軒昂,咧著嘴,笑出了十分傻氣。
唐嬌嬌忍不住瞪他一眼,他才收斂了一點。
可等到握住她的手時,嘴角又咧開了。
唐嬌嬌正想再瞪他一眼時,他忽然開口喚了她一聲。
“嬌嬌……”聲音全不在調上。
唐嬌嬌瞥向他,卻發現他眼圈微紅。
再細品那走了調的一聲喚,依稀帶了點哽咽。
唐嬌嬌不由怔住。
他又笑了起來。
“那年我親父要殺我,一時悲憤欲絕,可一想,還沒娶到嬌嬌啊……”
……
正元元年,正月二十,燕國公長女出閣,十裡紅妝,錦繡如霞漫天。
姚合是自請來護送唐大小姐出閣的。
當禮車經過他麵前時,卻不覺失了神。
送嫁隊伍都離開了,唯獨他一人落在後麵不自知。
“姚郎將?”
姚合這才醒來,轉頭看,有些意外:“祁小姐?”
沒想到昨天才遭逢惡人的女子,今天已經可以若無其事出來看熱鬨了。
“唐大小姐有恩於我,今日她出閣大喜,也想臨街觀禮,聊表祝願。”祁小姐的臉上還留著傷痕,難免引起路人詫異,但她神色自若,絲毫不以為意。
姚合看了她半會兒,突然問:“祁小姐與潭州刺史如何稱呼?”
祁小姐隱隱冷傲的眸子忽然波光一閃,隨即下拜:“祈喬鬥膽,懇請姚郎將代為家父呈冤!”
(嬌嬌番外結束,下個寫花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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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裡戲份多的,我總不知道番外寫什麼,這個祁小姐的背景因為跟嬌嬌關係不大,就不展開寫了~
花箋番外應該很短,寫完一起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