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他回不去格陵蘭島了,而是那個美麗的地方,拒絕了他,不想再讓他回去。
所以即使赤司買下了他住過的房子,他也沒辦法忍耐那天寒地凍的環境。
他的仇人,森鷗外,芥川龍之介,中原中也……全部都是他自己招來的。
他做過的那些事,連他的異能力和個性,連他深愛的格陵蘭島,都看下去了。
……好惡心。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很惡心。
像是一團被格陵蘭島吐出的汙穢。
曾經自己憑借與生俱來的異能力和個性,高高在上地去審判彆人,而現在,這份報應,終於還給了他自己。
他曾經是“被神寵愛”的孩子,現在隻是一隻喪家之犬而已。
他不活在過去,又沒有站在未來,他在兩者之間清晰的界限裡模糊地徘徊。
他可能這一生,都將拖著這樣的病弱之軀苟延殘喘,被格陵蘭島拒之門外。
“他媽的。”
黑澤蓮凝視著海麵,蹬了蹬腿,有些氣結。
“他媽的……”
他搜腸刮肚罵了半天,發現自己居然隻會這麼一句罵人的話。
“……”黑澤蓮本身體力就很差,剛才跑步發泄已經用的差不多,被這隻手一帶,重心不穩,一頭紮進了水裡。
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了他的全身,從衣服一層層滲透。
他掙紮著想要從水中站起來,聽見耳邊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
“蓮姬,好巧啊,不如試試一起殉情吧。”
“殉你個頭!”黑澤蓮總算知道是什麼鬼把他拖到海裡來的了,罵了一句,拚命地往岸上爬去,又被太宰治拽了回去,“放手,笨蛋,你要死彆拖我!”
黑澤蓮在說話時嗆進了一口海水,冰冰涼涼的東西,一下子讓他的大腦死了機。
他不能接觸冷的東西,這是禁忌……明明之前很惜命,現在居然跑到了海邊……
果然……其實還是不想死的。
還是想要活下去。
……
黑澤蓮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晚上了。
依然是在海邊,還是剛才的地方。
他的身上蓋著一件外套,淺咖啡色的,應該是太宰治的。
衣服已經乾了,看來他躺了很久,喉嚨也乾乾的,應該是喝進了一些海水的緣故。
他掀開外套,站起身來,從外套上落下了一隻小盒子。
他將小盒子撿起。是一盒糖果,糖果名叫【吃了就會笑眯眯】。
……太宰治,也有這麼暖男的一麵?
他將小盒子打開,砰的一聲,彈出了一個小夾子,咬住了他的手指,將他的指頭夾得通紅。
然後輕飄飄掉下了一張紙條。
【上當了:D】
黑澤蓮凝視了許久,輕鬆地笑了笑,將紙條放進了口袋裡。
從今以後,他應該換一種生活模式了。
“你才公舉!”
見黑澤蓮遲遲不動,太宰治也沒勉強他,隻笑著說:“如果你連這份覺悟都沒有的話,最好還是不要開澡堂了。”
“……喂。”我又不是替人擦背的!黑澤蓮實在是很難說服自己。
說到底,現在這樣也不容易了。
他沒有資格拒絕工作。
黑澤蓮拿著搓背的澡巾,走到了太宰治的身後。
“我可不勉強你哦,蓮姬~”
這一聲“蓮姬”的尾音拉的極長,像是在刻意提醒他,你是一個小公舉。
“姬”這個頗帶調侃意味的稱謂,他沒聽太宰治那樣叫過其他男人。或者說,在他眼裡,隻有他最沒有男人的樣子麼?
以前混跡港黑的時候,中原中也對他不錯,他不想出的任務,就不勉強他,隻當是照顧新人了,但對於其他人來說,任務下達了,那就是任務,必須要完成,否則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當然了,也沒有人像他那樣敢於挑三揀四。
黑澤蓮想起了太宰治以前的工作和現在的工作,以前是黑手黨,現在在偵探社,這兩種工作都會和不認識的人打交道,或許也會有很棘手和很討厭的人,但是太宰治總是笑臉相迎——見鬼了,他居然從太宰的身上看到了愛崗敬業的精神!
黑澤蓮還是有點下不去手。
假如連太宰治這一關都過不了的話,他以後說不定——等等!不對啊啊,他的工作是策劃,而不是專業擦背的啊,這是又被太宰治戲弄了嗎?
正在這時,太宰治突然伸手將黑澤蓮用力一扯,後者毫無防備地摔進了水池裡,四腳朝天。
“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