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嵐煙隻好蔫噠噠地收回手,犯錯了似的悶著頭。
少女輕微的呼吸聲未曾遠去,杜亭雲又瞧了她一眼。
她鴨坐在他身邊,矮的很,隻能瞧見烏黑的發頂,和一痕細細的發縫。
隻兩邊紮了雙髻,頭埋得低低的,兩隻臟兮兮的手緊緊攥著樹葉,攥得指腹泛白。
少女細瘦的腳踝上,有根繞了三圈的紅繩。
據聞凡人有習俗,附近年歲過百的百歲老人逝後,其家人都會給周邊的小孩子送一條紅繩,祝福孩子長命百歲。
他眼神溫溫的,不辨情緒。
沈嵐煙倏然抬起頭,撞進他溫柔又疏離的視線,癟著嘴角,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你真的不吃嗎?我怕你餓。”
她聲調顫巍巍的。
她仰起頭,讓他的麵容映在她水蒙蒙的眼裡,仿佛有一汪湧動的泉水,若他不吃,她便會哭出來似的。
杜亭雲搖搖頭。
沈嵐煙登時雙眼泛紅,低下頭,委屈狠了似的。
實則袖子裡一手掐著大腿,疼得憋的臉紅。
可惡啊,哭不出來。
那頭兩個男修大喊:“杜師弟,今晚就在此歇息吧,明日再尋出界的辦法。”
杜亭雲這才將視線從沈嵐煙身上挪開:“好。”
他推著輪椅離開了。
沈嵐煙心裡暗罵一聲,隻好麵色訕訕地端著她的小蘑菇走人。
微弱的陽光逐漸消失,夜晚來臨。
眾人就地露宿。
杜亭雲等人剛從兩極妖界回來,靈力透支,風塵仆仆,隻有力氣尋些樹葉鋪地上,總比睡在濕漉漉的熒藻上強。
沈嵐煙因為看上去像個凡人,長相也不出彩,兩個弟子也不同她說話,她也無所謂,隻偷偷找了個角落,靠著樹根睡覺。
沈嵐煙翻來覆去,尋思接下來該怎麼再找機會和杜亭雲搭腔。
夜裡寒涼,月上中天時,一縷月光又順著唯一的縫隙透下來。
沈嵐煙睜開眼。
她聽到背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黑暗中,隱約可見旁邊的樹葉上少了一男一女。
沈嵐煙把攻略杜亭雲、阻止他黑化當成兩個任務目標,隻要成功一個就算她贏。
杜亭雲金丹碎裂後,遲遲不能進階,一直是金丹中期,漸漸被門人看扁,也許也是他黑化的導火索之一。
書上沒說狐妖是怎麼弄碎杜亭雲金丹的,但以沈嵐煙所見,和這兩個蠢弟子脫不開乾係。
沈嵐煙悄悄起身,讓瞳孔瞬間豎起,泛出淡淡的淺金色,好觀察地形,隨著足跡往林子深處去。
夜裡的妖界靜謐,熒藻水滋滋的,她儘量放慢腳步,仍會發出細微的咯吱咯聲。
不遠處的林子深處,有兩個人,她躲到大樹邊探出腦袋,忽覺耳邊一涼。沈嵐煙瞬間收起蛇瞳,回過頭。
一痕靈力凝成的劍正架在她稚弱的肩上一觸即發,隻需偏上一些便能叫她人頭落地。。
杜亭雲依舊是溫溫然模樣,坐在輪椅上,眼眸潤澤地看著她,眼底卻有一絲冷意。
沈嵐煙有些疑惑,很快換上無辜的表情,顫抖著嗓音說:“我害怕,我睡不著,聽見動靜,就跟過來看看,仙長你也睡不著嘛。”
“界主的妖氣在妖界裡會消失,利於隱蔽。”
沈嵐煙坦蕩又委屈:“仙長,你誤會了,我不是界主。”
你哪隻眼睛看我像隻臭狐狸?
二人僵持不下,樹林裡忽然傳來嬉笑聲。
沈嵐煙背緊緊貼在樹上,朝他擺擺手:“仙長,你藏著點,會被他們發現的。”
杜亭雲有一絲不解,他驅動輪椅往樹根處藏了藏。
林子深處,一男一女小聲嬉戲著,沒多久便摟抱起來。
女修羞澀地雙手搭在男修胸膛:“你們真是鏡月閣的弟子?”
男修笑道:“我騙你做什麼?”
“那怎麼還有個座輪椅的。”
“那是掌門的首席弟子,來的時候就是個廢的。”
“廢的還首席弟子?”
“我聽我師父說是仙根特殊,被掌門賞識……”男修迫不及待吻了一把女修的臉,“談他做什麼,我可不是廢的,要試試嗎?”
“討厭~”
沈嵐煙本體並不是夜行蛇,到了晚上視力難免差。她巴拉著樹,竟分不清這個男修是二人中的哪個。
竟敢與狐妖□□,分分鐘被吸光靈氣,真是個蠢貨。
很快,那頭便衣不蔽體。
沈嵐煙回過頭,隻見杜亭雲滿臉疑惑地蹙著眉。
啊,對了,杜亭雲是朵真正的小白花。
沈嵐煙不禁在心裡拍額。
書上說杜亭雲從三歲起便悶頭修煉,八歲家破人亡,被天渺真人撿回鏡月閣,為報答師父的恩情,不負師父的期待,十年來依舊每日閉關修煉不問世事。
咳咳。
身負阻止杜亭雲黑化任務的沈嵐煙,自覺也應該維護好杜亭雲心靈的純潔。
她不自在地挪開,忽然伸出手。
溫熱的小巧的掌心蓋住杜亭雲微涼的耳廓,沈嵐煙施了靈力,叫他忽然兩耳空空。
少年冷不丁怔住,從她粉嫩的唇瓣中讀出兩個字。
“彆聽。”